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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9章 .但留西台栖禅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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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蛟精被捆得像粽子也似,魏野摆了摆手,向许玄龄说道:“这刘先主庙终究是个清净道场,又不玩什么皮鞭蜡油的调调,有魏某在此,害怕它弄什么神通?放开他身上禁制,让他自己衡量该不该吐实。”
    
    许玄龄笑道:“山主见得是。”随即将阆风玄云扇朝着这蛟精身上轻轻一拂。这赤筋不过是一件寻常法器,其中被大神通之士种入的那部心咒被斩,顿时被打回原形,一阵清风拂过就松动开来。
    
    禁制被解开,这青蛟顿时一个翻身跳起,伸出手指来硬是把嘴里圆珠抠出,呸了几下才嚷道:“此事和俺没有关系,俺只是奉命来请师兄回佛母座下,谁晓得你这野道人弄那样大玄虚是做什么?!”
    
    他这里“野道人”三字才出口,顿时就被李渔一手按下,“邦邦邦”地向着魏野磕了三个响头:“蛟儿,不可对真君无礼!”
    
    魏野一脸地“多磕几个头也无不可”,然而该问的话也还是照着他的步调继续下去:“这蛟精,你真名叫做什么,是几时拜在乌灵圣母座下?”
    
    “俺大名叫摩卡,是佛母坐下第六个徒弟,你这野道人便有神通,总也大不过俺家佛母去,却不要想吓住俺!”
    
    “摩卡,为什么不叫拿铁?反正都是咖啡……既然口口声声管那乌灵圣母叫佛母,你这头蛟精大约也是此教门人,方才那千叶莲花、光明宝轮现形,化成炽光天柱,其中日月双分,接引超升之意再明显不过。你为什么不随着那光柱接引,直入那无上光明净土?”
    
    这一下,反倒换成青蛟摩卡脸上一怔:“什么无上光明净土?俺们学的是水族化龙,将来独掌水府的前程,去什么无上光明净土,俺又不是和尚!”
    
    这话说出来,魏野也是一窒,随即轻笑一声:“亏你这蛟精对那乌灵圣母如此忠心,却连这老乌龙的底细都不大清楚,这样的二傻子,魏某要来何用?”
    
    说话之间,仙术士指尖赤光闪动,猛地就朝着摩卡额心点去。
    
    指风动处,洞阳剑祝根本符令化为一颗浑圆符珠就朝着摩卡脑宫中落下,然而还不待符珠逼近脑宫,却见摩卡这蛟精的顶门处受到洞阳剑祝一冲,却是猛然冲出一道灿然光华,光华中一朵碗大白莲飘然而出。
    
    这朵绝非凡物的重瓣白莲毫光大放,片片玉白莲瓣摇动间,自有一股异样的洁净感,满是慈悲地挥洒出一片片满是死寂的光明之意。
    
    而随着白莲脱体而出,蛟精摩卡双手按住额角,“啊!”地大叫一声,就翻倒在地,原本看似完美无缺的人身变化,竟是转眼就有了破绽。原本与人类一般无二的剪水双瞳,眼白瞬间就变成了黄玉色,瞳孔也变成了蛇类的竖瞳,青绿色的细碎鳞片正从他的脸上蔓延开来。
    
    一旁李渔见状,袖一挥,便有一股水雾笼罩上去,试图拦着这朵白莲破空而去。然而他才一上手便惊叫道:“真君,这白莲就是蛟儿炼成的蛟丹,将来化龙之日,要仗着它凝成项下龙珠的,怎么成了这个模样?!”
    
    魏野哼了一声:“龙蛇鱼鳖的修行,不外乎凝结一身精气成宝珠,所谓蛟丹、鱼珠、鳖宝莫不如此。蛟丹转化为白莲,吞噬宿主修为以自肥,这是把你这师弟当成一块田在种了,这样的手法倒也少见。佛母、佛母……乌灵圣母所传下的法门,是不是传法上师灌顶的路子?”
    
    李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脸色还微微一红,只是点了点头。
    
    “灌顶传法,留一个真种子在你们这些徒弟身上。于是凝丹成珠,转眼有化龙之望,然而你们自家的蛟丹是假,这种子是真,火候到了,当初种子便孕养成了白莲,脱体而去,便宜了播种那人。嘿,这真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说话间,仙术士剑诀一引,洞阳剑祝化成的符珠猛地伸展开来,化为一柄不过寸许长的小巧火剑,猛地就在白莲茎上一划。
    
    一剑划去,顿时截断了白莲与摩卡身上那一点气机联系,随即魏野指尖一挑,却是同样的光华流泻而出。
    
    一道灿然清光转瞬显化,化作三只不过茶杯口一般大的光轮,其形浑圆,其质混沉,猛地落在了白莲之上。
    
    其中两只光轮转眼间就接合在了一起,随即分出一大一小,大圆套着小圆,中间影影绰绰显露出一人面容,头顶螺髻,面目柔美,身披洁白僧袍,双手合十,居然庄严佛相。
    
    而在这尊白衣异佛头顶,一只光明宝轮旋转不停,光焰流转,宝光万千。随着宝光照射,在白莲两侧,浮现出了一对头戴羽冠、身披彩纱,周身香云环绕的天女宝相。
    
    随着佛身落在白莲之上,顿时光明大作,禅唱声声,随即那白衣异佛口中道出一偈:
    
    “众生解脱时已至,光明究竟离幻身。众魔堕落囚暗狱,诸佛踊跃归明界!”
    
    禅唱声起,白莲大放光明,挣脱了李渔水雾阻隔,猛地震开屋顶!
    
    可还不等它飞腾而去,就见着司马铃将腰一弓,猛地飞窜上去,一记猫拳就挠了下来:“别跑!”
    
    猫拳虽快,然而白莲之上,白衣异佛面上含笑,将手向着司马铃一点,大气中便有波纹震动,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司马铃气哼哼地嘀咕了一句:“算你跑得快!”随即她一下子就跳到魏野头顶,扳着魏野竹冠叫道:“阿叔,对头已经跑了,快追啊!”
    
    “追什么?”
    
    魏野反问一句,随即掌心一翻,玄霜青女真符闪动间化成了一面明镜,镜面之上,正显露出云天之间,一道细不可察的白光突兀而出,向着前方直坠而下!
    
    下方,是一片莽莽群峰,千峰汇聚,其形如莲。
    
    司马铃低下头,望着玄霜青女真符化成的镜面,好奇问道:“这是哪里?”
    
    “长白支脉,千朵莲花山。也就是乌灵圣母的老巢,万花山千锦洞所在。”
    
    魏野一语未毕,那一朵白莲之上,光明宝轮、白衣异佛、胁侍天女应声而变!
    
    光明宝轮之上长刃耸出,转眼化成一柄火剑。
    
    白衣异佛头顶螺髻转瞬化成道冠,白衣染作火色法服,一双胁侍天女,已变成了丹凤双翅——正是炎官朱鸟变!
    
    仙官驾火凤,法剑开前路,一转眼间就冲破了万花山上千重云雾,这等布云成障的守山大阵,一转眼间就被扯开了一个老大口子!
    
    只见千峰汇聚的那“莲蕊”之上,一个白发道婆骑着一头白犀牛,肩背两口铁刀,手持一柄玉如意,正朝着仙官法相含笑望来。
    
    仙官才不管这老道婆是何来历,只是双手捏诀,猛地朝下一指。
    
    光明宝轮化成的法剑,却依旧如日轮飞旋,却从日轮之中引动一道道火剑,如雨刺下!
    
    只见千朵莲花山上,万剑如雹而下,满布群峰之上,不知多少奇峰在剑雨之下爆裂开来,落石如雨!
    
    然而那白发道婆只是手持如意,面带笑容,丝毫不改。
    
    魏野此刻也发觉异常之处,那道婆连护身之法也不曾施展,然而却在万剑之下毫发无伤。
    
    那不是乌灵圣母真身,而是一道虚影!
    
    虚影不仅仅是乌灵圣母,随着剑光一敛,群峰之间露出了它们的色彩——千百奇峰之间,只有无尽死灰般的铁青色岩石,山间泉流、林木、花草,竟是丝毫不存。
    
    只有那老道婆骑在白犀牛背上,朝着魏野望来:“不愧是当今天下散仙第一人,这么快就杀到我这万花山来了?可惜老婆子如今尚有要事,不克停留在此界,也要效法我那仇人许逊,来一个拔宅飞升。只可惜,我这一去,却和你辈道门中人去处不同,可惜啊可惜。不过,你也休要惋惜,说不定劫末劫初两磋磨,大家还有重会之时……”
    
    说到此处,乌灵圣母周身灵光骤然散去,这留下传音的虚影,也随之消散无踪……
    
    只剩下魏野拍散了手中玄霜青女真符凝成的镜面,喃喃痛骂出声:“什么鬼?!占了魏某便宜,然后就收拾细软跑了个飞快,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飞升、劫末劫初,怎么听,也觉得这老太婆话里有话,只是线索何在?!”
    
    他这里骂娘,李渔在一旁却是扶着昏迷不醒的摩卡,小声道:“真君,若说圣母的去处,别人或许不知,小神却知道一位大德高僧,或许知道些底细,那位高僧……”
    
    话没说完,李渔就看见自家这位真君虎了一张脸,微笑道:“白鲤君,你知道不知道,魏某这辈子最最讨厌的一个职业,叫做和尚?”
    
    ……
    
    ………
    
    正是晴夏天气时候,大宋境内五台山下,一处处客栈已经满是进香还愿的信众,与久仰五台山大名,过来朝圣的和尚。
    
    只见处处只闻佛语,处处只听禅唱,连着这五台山下无名小镇的牌楼上,那“五台福地”四字也有些气派起来。
    
    来来往往的香客,挎着香袋,沿途念着文殊菩萨名号,也有远道来的游方和尚,托了钵盂向人讨衬钱,等得有铜钱落进钵盂里,他便满脸堆笑,念一声“阿弥陀佛”。
    
    这样一派祥和之中,道旁一家竖起酒招的食肆前面,那迎送客人的待诏却是拦着一个矮胖和尚连连摆手道:“大师父,俺们这里田土、房契,都是五台山上长老们与我们的。当初定契的时候,长老便与我等言明,我们讨生活卖酒肉不妨,但是却不能卖给你们这些师父吃,坏了师父们的清净戒体,日后在阎罗王面前可是吃罪不小,还望师父恕罪则个!”
    
    那和尚挑着一个担儿,听了这话,摇头跺脚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俺做了许多年的和尚,不要说酒肉,就是人肉,跟着主公之前,也未尝不曾尝得味道。这什么山上的长老,管束他自家的徒子徒孙也还算有个说道,怎么好管束到我头上来?”
    
    那待诏倒是好说话,摆手道:“说不得,说不得!这五台山上的师父们,也有按捺不住馋虫,谎说是别处来的行脚僧,在我们店里偷买酒肉,结果被五台山文殊院的首座师父查了出来,闹着要退契呢!还请师傅宽恕则个!”
    
    他这般说,却听得一旁有人笑道:“这地方风俗实在不好,和尚居然管着俗家之人做买卖的事体起来。固然你们卖酒肉与和尚吃,是坏了和尚的戒体,可是有这一类酒肉和尚,便嘴里不吃酒肉,心里也早就抱着狗腿大啃起来,还有什么戒体可言?他自坏他的戒体,你们自卖你们的酒肉,两下互不相干,当初定契有这么一条,也是多余。”
    
    那待诏听了这话,见着那这矮胖和尚身后,立着一个竹冠锦袍的年轻道士,身后又立着两个道人,一个头戴玉冠,身披素白银绡,面目俊逸,一个苍髯大耳,手摇蕉扇,仙风道骨,不论哪个,论卖相都比面前这年轻道士要强不少。别的不说,就这年轻道人下巴上那一部短胡子,就显得匪气深重。乍一看,还以为不是个道士,反倒是一个什么都头提辖之流的军中赤佬。
    
    见着他这样打扮,那待诏也就有些看轻了些,抄着手道:“这道人,莫在这里说嘴,坏了俺们衣食,你可肯给俺们赔偿起来?”
    
    听着这话,魏野一笑道:“这大嘴和尚乃是魏某身边长随,却不曾买度牒、认老师。不过他天生秃顶没毛,入不得我太上玄门,只好穿了僧袍、戴了佛珠,与魏某做个苍头出力。他要吃酒肉,自也是理所当然,你若是不肯卖酒,让他发了怒,砸你们一个稀烂,也是你们慢客之故,到时候却莫怪魏某言之不预。”
    
    那待诏还待分说几句,里面店主已经赶了出来,连声道:“既然这位不是僧人,自然是吃得酒肉的。几位且请里面坐,小店一向整治得好鱼脍,利刀快切,放在盘里透光透亮,最合这天气消暑!酒与饮子也都备好,用冰沁过,用上一杯,凉意便生,还请先生照顾我们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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