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0章 虬着鱼服思沧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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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自己的另外一部分,身为下元太一君的魏野也有些隐隐的不祥预感。
魏文成的那道剑意斩断了自家法身,以至于三身分裂,各自成了獨立的个体。而那道入微剑意,更是暗藏着一股针锋相对的味道。
就拿下元太一君法身而论,下元太一君为神真之相,本质上和神灵十分接近,属于广义上的神性存在,更身为下元太渊宫千真万圣总枢。只要这尊神真法相安镇下元太渊宫之中,便能全然掌控整个下元太渊宫的体系,不论是容纳修行之士、赐予仙籍神箓,还是按律裁罚,升迁黜夺,俨然总制天境的帝君一流人物。
一旦下元太一真形图像魏野预先安排的那样逐步铺开,融合了一方虚空世界之后,未尝不是一位有实无名的世界主,得其利而不受其害。
但是下元太一君法身被斩下之后,原本应该与下元太渊宫浑然一体的下元太一君,却彻底与下元太渊宫断裂开来。
没有了下元太渊宫做依托,流落在外的下元太一君也就和白龙鱼服的布衣天子没什么两样。甚至神灵本身显圣于人前的力量,也被剥夺干净。
须知道,一位神灵,如果被断绝了血食供养、香火祭祀,没了祭坛祠庙、神殿道场,也没了众生信愿、香火敬信,与孤魂野鬼也相差不远,除了一脚踏在生死边缘上的将死之人,就算是圣职者和魔法师也很难感知到这位神灵的存在。
所以魏野夺舍伊德里尔·雷蒙盖顿时,自嘲地说自己是“几如祭祀断绝的野神,不能显圣人前,存在感稀薄如白昼下的幽魂”。
事实上,要不是这个半精灵在濒死状态下试图用自己的灵魂去联系下层界的恶魔领主,灵魂处于一种罕见的半脱体状态,魏野也未必能闯得了这个空门。
但不论怎么分析,这种专门针对神真之相的限制和封印,毫无疑问都来自魏文成那道剑意的最后爆发。
更可虑的是,连神真之相这样不受物质所限的神性存在都吃了如此的闷亏,被斩下的其他两具法身,只怕运气更不会好。
毕竟,神真之相也好,散仙之相也罢,皆是蜕凡超脱之身,不管是生死轮转,还是抹蚀灵明,这类手段效果终究有限。
可要是换成学究相,那就让人不得不担心了。
这是魏野三身之中,唯一没有真正实现超脱的那部分,之所以能和神真、散仙两重面相鼎足而三,全都是靠着“星界冒险者”这个模版撑起架子来。
但是当竹简式终端被封入涅槃剑意之中,就算是星界冒险者这个具有无限可能的模版,还能发挥多少作用,也很难说得上了。
不过无论怎么说,按照这个虚空世界诸多神灵的标准衡量下来,下元太一君也应该算是一位超脱在凡物之上的异界神灵。
只不过,下元太一君如今混得不怎么得意,暂居于半精灵肉身之内的他,更像是一位被神灵本质所附体的圣者。
这种状态自然不会叫魏野满意,而想要恢复旧观,尽快找到自己失落的其他两具法身就成了当务之急。
眼看着安哥拉·纽曼已经将那个老奴隶贩子消化得差不多了,魏野朝着重新化成人形的部下一招手:“我记得伊德里尔·雷蒙盖顿留下了一些储存着治疗魔法的道具,把那些东西清理清理,拿给我们的客人用。”
安哥拉·纽曼愉快地鞠了一躬:“这就是来自神明大人的慈悲吗?好的,我遵从您的旨意。”
“这些可怜的家伙不是断手断脚,就是瞎子,难不成让我们养他们一辈子?”不客气地回答道,魏野顺道指派道:“顺便给他们带点热汤,汤要浓稠一点,最好是用牛奶和面粉熬出来的,这些人怕是暂时还没法吃太油腻和坚硬的食物。”
“好啦好啦,爱操心的主君大人,放心吧。别看我总是喜欢整个把人消化掉,其实我也是蛮喜欢人类的。”
……
………
格德尔淡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辨识着周围的一切。
这是一条通往地底的隧道,并不长,但隧道的尽头有一座被锁死的门。
在别人的眼里,那座门看起来平淡无奇,但是对一个战斗法师而言,他很容易辨识出来,门上隐藏着一个一次性的传送魔法。
甚至从那些精细的刻痕间能够看得出,那是一个出自他同族之手的作品,传送的坐标就隐藏在之间,那是一个用卓尔语书写的地名——
曼德·托里斯。
格德尔知道这个地方,那是一个隐秘的黑市,是地表世界与幽暗地域进行交易的场所。作为一个黑市,它显得与众不同,这里欢迎幽暗地域所有的智慧种族来访,不管是卓尔精灵还是地底侏儒,灰矮人还是灵吸怪,甚至也包括地表种。所有的种族在这里一视同仁,只要遵守这个黑市的规矩,就能在这里获得自己想要东西——
包括卓尔们精巧的魔法造物,还有各种各样的奴隶。
当然,很多人不知道的是,每当星月隐逝的无光之夜,这个黑市的某些特殊窗口就会和地表的某些黑市位置重叠,让曼德·托里斯处理掉一些在幽暗地域不太卖得出价的货物。
比如卓尔精灵奴隶。
事实上,除了灵吸怪,还有他们传说中的盟友底栖魔鱼,很少有人想要拥有一个卓尔奴隶——
对家族主母和蛛后牧师而言,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不论是家族武技长还是首席魔法师,卑微的男性在顺从女性这点上,已经令所有的女性满意,不需要再画蛇添足。如果直截了当地将男性变成奴隶,除了彻底地撕裂卓尔精灵的扭曲社会,并没有任何好处
而这个由蜘蛛女神为基石的地底社会中,任何一点会威胁到女性地位的事情——比如让卓尔女性成为奴隶,都是对那位混沌的神后最不敬的挑衅。
所以一般而言,不管是家族战争还是任何基于利益争夺的倾轧,都必须给与敌人一个残酷的死亡,而不是将他们变成奴隶,这是卓尔社会里一个不成文的法则。
不过按照那位残酷女神的教导,没有被公开的罪行就等于不存在,所以偶尔也会有失败者被转卖到曼德·托里斯的奴隶市场来。
毕竟,在卓尔精灵的观念里,再没有成为一个光明世界里的奴隶,每天被可诅咒的日光照射更残酷的报复了。
格德尔就是这个观念下的牺牲品之一。
他是一个贵族家庭的次子,既是冷酷的战士,也是出色的施法者,但是他的家族在战争中被消灭,而他则被转卖给曼德·托里斯的黄昏商会,变成了人类贵族的玩物。
当然,任何想要豢养卓尔奴隶的想法都是不切实际的,虽然他被打上了诅咒烙印,不但软弱到拿不起剑,更无法回忆起自己所学过的任何一个咒文,只能作为一个被铁链拴在床上的玩具被享用。但是以卓尔精灵天生的狡猾,他很快地诱惑那个愚蠢的贵族解开了自己的锁链……
哪怕拿不起剑,唱不出咒文,一个解放了束缚的卓尔精灵依然是可怕的暗杀者。报复的血腥味充满了那个荒淫的庄园,这也就是《铁皮人日报》正在报道的安姆地区贵族庄园灭门案。
然而就在他试图解开身上的诅咒的时候,却落到了另一位奴隶贩子的手上。
头骨港的人面狮贵妇人敦丝卓诺,一位和卓尔主母一样残酷狡猾的奴隶贩子,很早就想要收集一个漂亮的卓尔奴隶作为新宠物。一直被厄运女神所青睐的格德尔,在逃亡的旅途中就这样成为了敦丝卓诺新的收藏品。
在卓尔社会中,主母和牧师为首的女性们刑虐男性早已形成了一套充满社交礼仪和宗教仪式的复杂花样。而每个年轻的卓尔从他们被称为“王子见习生”的童年开始,就要在鞭打中学会如何压抑自己的惨叫声。
然而这套饱经虐待而形成的条件反射,在母人面狮这里显然行不通,作为同样热爱虐待的物种,人面狮更喜欢听到奴隶悲惨的哭叫声。敦丝卓诺那强大的魔法,还有人面狮这种邪恶生物那强健的利爪和蛇一般的长尾,可以玩出足够多的邪恶花样,把格德尔折磨得死去活来。
在敦丝卓诺的命令下,格德尔必须和一个软弱的人类奴隶生活在一起,由这个软弱的地上种来教导他如何接受一种不同于幽暗地域的奴隶生活。
但这样悲惨的奴隶生活显然短暂过了头,因为另一批人的攻击,那头母人面狮非常有决断地从她豪华的宅邸中逃跑,而他就被莫名其妙地关进了这个昏暗却温暖的地道里。
就算卓尔精灵的体质再强健,恢复力再强大,连续不间断的折磨,花样百出的刑虐,还是让这个囚犯感到一种从骨子里蔓延而出的疲惫以及绝望。
毫无疑问,这条地道又是另一个奴隶贩子暂时“储存”奴隶的地牢,而他将继续和这样悲惨的命运作战,直到他取回自己的自由为止。
格德尔勉强压抑着绝望感,盯着秘道尽头紧锁的门,那个传送魔法只需要极为有限的魔力就可以激活,如果他的魔力更多一点,甚至能够稍微修改这个魔法上预先设定好的坐标……
那些熟悉的卓尔符文用它们的刻痕**着这个卓尔战士,似乎在诱惑着他逃出这场噩梦。
但脖子上刺入的降咒术,肩膀上半溃烂的诅咒烙印,几乎要紧紧箍入脖子里的封魔颈环,都在无声地嘲笑他。
还有——
“霍昆,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给这些奴隶准备热汤、白面包,还有治疗药水和回复魔杖?”
“闭嘴,科伦,如果你没有忘记的话,不久之前我们也是安哥拉先生的俘虏。”
毫无疑问这是卓尔语,但是里面已经微不可察地混入了些许地表通用语的腔调,正是所谓的深水城腔——
两个面容很相似的卓尔战士走入了地道里,托卓尔精灵通过热能在黑暗中视物的福,格德尔看见他们手上端着的铁锅还冒着滚烫的热气。而隐隐带着魔法灵光的炼金药水和魔杖,更是让这个魔武双修的卓尔奴隶感到一种本能的渴望。
端着汤锅的卓尔战士找了一个平坦的地方,开始摆放锅子和木碗。鲜牛奶、面粉和某些香草混合的浓汤带着浓郁的香味,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饥饿。
断了腿的盾矮人铁匠们首先忍耐不住,扯着大嗓门喊道:“黑皮的狗腿子们!你们如果还想把我们活着卖给那些幽暗地域的混蛋们,就快点吃我们吃的!”
“安哥拉先生说了,你们是木鞋兄弟合作社重要的客人和财富,绝不会把你们卖掉的。”卓尔战士科伦拂开了额前的白色长发,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而伊德里尔先生认为,盾矮人的身上储存了足够多的脂肪,饿上一两顿对你们有好处。”面容和科伦极为相像的霍昆用地表通用语补充道。
被挖去了膝盖骨的矮人铁匠们愤怒地叫嚷起来:“摩拉丁的锤子在上,我们不会为你们这些邪恶生物效力的,矮人永不为奴!”
然而这样的抗议被科伦理所当然地堵了回去:“我们过去在幽暗地域生活的时候,见过很多灰矮人奴隶。”
就这样,“以矮人是否是一个充满奴性的种族”,盾矮人和卓尔精灵间爆发了极其没品的语言战争,被挖去了膝盖骨的矮人无法把语言攻势变成物理攻击,但是那两个卓尔战士虽然不断的嘲笑矮人们,却没有拔出武器去教训对方的意图。
只是这一点,就让格德尔感到十分地不可思议——面对奴隶的侮辱而没有立刻杀死对方,这还算是卓尔精灵吗?!
而霍昆则端着一碗温热的浓汤,虽然不怎么有耐性,还是依然帮助瞎了眼的半身人奴隶把汤碗送到嘴边去。
这一幕,让格德尔更加笃定地做了判断——这两个行为笨拙的家伙如果不是软弱到了家,就是愚蠢到了家,这样的愚蠢男性,怎么能在女神牧师们严厉的眼光下成长到这么大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