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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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你别走啊！”
……
天色昏暗，叶然赤脚走出王宫后殿，前方是四通八达的回廊，他直接朝回廊走去，后面传来老人急切的呼喊声，叶然作没听见，只管大步朝前走。
待他从一扇宽大拱门走出来，眼前成梯田状的两段高台，往下延伸，互相有台阶相连。
天空飞雪如瀑，高台上填满了厚厚的积雪。
茫茫天地间，险峰之上王宫大殿，叶然站在空无一人的台阶上，一步一步的朝下面走着。
赤脚踩在湿软冰凉的积雪里，身旁雪花不断落下，静静的寒风呼啸而过，偌大王宫显得寂寥万分。
就这样默默的走着，右手捂着腹部伤口，后背月白的僧衣有一大块血红。
不知何时，叶然来到了铁锁桥前，他回头看去，后方早已被浓浓的雪雾掩埋，什么也看不见。
行痴应该是死了吧！叶然这样想。
被那怪人打得吐血，他又不会什么高深的武功，怕是难活命。
木然的走在铁锁桥上，叶然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万丈深渊，想起那一天和林月蓉坠落的一幕，叹了叹气。
脑子里好多杂乱无章的想法不由自主的冒出来，他想起了胖和尚行痴说过的一些话，想起了第一次和蕾娜见面的场景，想起刚到这个世界时的茫然无助。
还说带我回万佛山，传我高深武学。
喃喃念叨一句，叶然呆呆的笑了笑。
人在不自觉的思考走神时，时间总会不经意迅速流逝。
在陌生的世界里，叶然没有任何安全感，即便行痴告诉叶然，他们是师徒了。可叶然从未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他徒弟了。
没有任何形式的见证，叶然不认为师徒这个关系是牢靠的，值得信任依赖的。
太过随意，所以不会在意。
万佛山是怎样的庞然大物，叶然不知道，行痴也没仔细和他说过，叶然找不到丁点的归属感。
风雪中，叶然内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遭遇，变化，打乱了最初的计划，让他无所适从，感觉自己就像无根的浮萍，找不到回家的路，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地。
相信别人，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在煎熬中等待结果，这不是叶然想要的，他决定要去自己闯一闯。
站在一处山崖边，沉默许久的叶然，放声大喊数下，最后，他哽咽的大喊一声“师傅，我走了！”
少年朝蜿蜒曲折的山道走去，身影逐渐被雪花淹没。
后方，一座处在山巅的石台，胖和尚手执念珠，面带微笑望着远方。
“去吧，等你承载了足够的执，不再这般纯真，我便带你回去，重新做回自己！”
……
两座巨大的狼形石雕，阴影中，叶然缓慢的走出来，他面色苍白，走得很慢。
“也许我该去医馆。”他自嘲一句，步履维艰的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模糊中，感觉来到了闹市，分明是嘈杂的街市，叶然却有一种莫名的幽静。
喧闹声似在耳边，又似乎隔得很远。
他穿过形形色色的行人，听见有士兵在大声告诫什么，有贩夫走卒在议论纷纷。
“我恐怕走不到医馆了。”
扶着墙壁，叶然慢慢蹲下来，靠着墙，艰难的呼吸。浑身冰冷，渐渐的失去知觉，意识越来越模糊。好累，好疲倦，好想闭上眼睛，就这样睡下去。
受伤的地方接连着附近的肌肉骨骼，都在脱离感知，身体变得麻木。
靠在街巷的角落里，他扬起头，半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里，漫天大雪。
好像有人来了，对方俯身低头，打量叶然，他又走了。
最后的余光中，叶然看见一个带着斗篷的人。
……
漫长的黑暗，无需担心冷暖，杀戮，阴谋，饥饿。
无需在意别人的感受，父母的牵挂。
无需害怕迷路，恐惧明天的到来。
“小子，醒醒。”黑暗里，有沙哑声音传来。
叶然眼皮颤动，或者说，他认为自己的眼皮颤了颤，所以，他觉得自己该醒了，于是他轻轻睁开了眼睛。
天地黑暗，唯有四周几米的空间，有微弱的光芒。
这种场景似曾相识。
微光里，有一块石头，光滑坚硬，黑色的石头，石头上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黑发很长，垂在石头四周，长裙铺散，如绽放的黑色花朵。
叶然就趴在她脚下，她昂着身体，黑色长裙薄如蝉翼，修长的双臂盛放双腿，眼神俯视叶然，表情似笑非笑。苍白几乎透明的脸，一对很细却很浓密的眉毛，英气勃发，似利剑横空。
“你是谁？”叶然立刻弹身坐起，目光冷漠的盯着她。
“龙牙！”她的声音依旧沙哑，神情散漫。
“我们见过好几次了，只是你没认出我而已。”她又说。
龙牙，妖剑龙牙。它怎么会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人怎么可能变成剑，一柄被诅咒的妖剑。
叶然眼神惊愕，难以置信的看着女子。
她露出不屑的笑容，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放我出来？”
又是一个邪魔外道！
叶然心中恨极，你既被诅咒，又冠以妖剑之名，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你这种人，还妄想被放出来，真是痴人说梦。
别说我不知道怎么放你出来，就是知道也不可能帮你。
叶然偏过头，冷哼一声。
“不愿意？”她说罢轻笑，傲然道：“没关系，我拥有无数强大的剑诀，你想好了再来找我吧，只要你肯放我出来，我不仅传授你毕生剑术，还把真正的龙牙送给你。”
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得到多少，就会失去多少，叶然岂会被她的空头支票所迷惑。
“你还是永远待在这种地方吧！”叶然起身，冷冷一笑道。
她毫不在意，反而哈哈大笑两声，长袖一挥，“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求我帮你。”她说完，开始低沉的轻笑，笑声越来越大，直到刺得叶然头晕目眩，跪倒在地，整个世界开始崩塌，破碎，叶然被无数黑色碎片掩埋，坠入无尽的虚空。
……
“啊！”叶然猛地抬头，大喊一声，一脸惊惧的看向四周。
“你醒啦？”有人欢喜的问，是女孩儿的声音，她又担忧的说：“别乱动，你受了很重的剑伤，快躺下。”
这是一间窄小的屋子，屋子里很是昏暗，桌上有一盏油灯。
灯光摇曳，映着她青涩的脸蛋儿，胖嘟嘟带着点婴儿肥，圆润的下巴，样子可爱，齐眉流海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笑嘻嘻的看着叶然，笑容含蓄略带羞涩。
叶然躺下去，盯着少女“谢谢。”他说。
“不，不用客气。”她有些局促的挥手，避开叶然的目光。
躺在小床上，叶然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很陌生，昏暗的灯光下，她身着单薄的青色棉质半身裙，下身紫色的直筒裤，一双兽皮靴子。
可爱而美丽。
叶然的伤口经她处理后，缠了一圈白色绷带，绷带用药水浸泡过，缠在身上散出一股药香。
虽然是大冬天，却不觉得多冷，叶然并没盖上被子，只是露着上身靠在床头上，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她坐在床前的小板凳上，声音柔和的说道。
所以她也照顾了我一天一夜，若没有她，我会死在大街上。
叶然心中十分感激她，背包里还有几袋钱币，没什么给她的，虽然舍不得，还是取了出来，放在被子上。
“我得走了。”叶然下想要床，发现裤子被人换过了，他顿了顿，没说什么，从床头拿起叠好的僧衣，三两下穿在身上，“这些钱送给你，谢谢你救了我。”
说罢，叶然朝那扇小门走去。
必须离开这个地方，血袍人想得到我的普度经，肯定在四处搜寻我的下落，以现在的实力，不一定打得过他，自己死了就算了，不能连累别人，尤其是帮过自己的人。
少女怔怔看着钱袋，忽地侧身，神态有些怯怯的大声喊道：“叶然。”
叶然脚步一顿，回头寸步如风，瞬间出现在她身前，一把掐住她喉咙，冷冷盯着她，“你怎么知道我名字，你是谁？”
少女仰头看着叶然，几乎透不过气来，呛得咳嗽不止。她挥舞手臂，扯开叶然左臂的袖子，不停的拍打那块印记。
叶然偏过头看了看，松开手。
少女仍旧咳嗽几下，眼神畏惧又惊愕，“我，我也是玩家！”她喘气道。
叶然沉默了片刻，弯腰道歉，“对不起。”
她展颜微笑，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叶然，我在学校见过你，你不记得我吗？”
学校？同一所大学，然后一同来到这个世界？
世上竞走如此巧合之事，想到她也是被人骗到这个世界的，不由有些同情，人家一个柔弱的女生冒着风雪救了自己，刚刚还那样对她，心里更是愧疚。
叶然呆立半响，又仔细打量了她两眼，不记得有这样一个人。
“没关系的，我们只见过一面，你肯定忘了。”她微微低头，看上去有些失落。
“对不起。”叶然看了一眼木门，“我真的要走了。”
不想连累她，所以必须离开。
走到门口，她急切的问“你要去哪儿？”
叶然沉默了一下，“不知道。”他茫然而又颓废的回应。
她忽然小跑过来，背对着她的叶然皱眉，下意识的戒备对方。
“别紧张。”她挥手停下，笑着说：“出现在这附近的玩家一共有五个，现在算上你就是六个，我们都是新手，不如结伴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啊！”
叶然微微一惊，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玩家。
她接着又说“而且再过两天，就有我们玩家的势力来接应大家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前往属于玩家的区域。”
玩家已经在这个世界创造了归属之地？
叶然拉开门走出去，少女站在门口，不解的问道：“你不相信我吗？”
“为什么这样问？”叶然回头，疑惑的看着她。
屋檐外面狂风席卷着飞雪，大街上行人匆匆。
“为什么不留下？”她看起来给人一种柔弱的感觉，就像生病的女孩，娇弱而羞涩。
叶然苦涩的一笑，“有人要杀我，留下来，你也不安全，你明白吗？”
少女一呆，忽又欢喜的笑道：“不怕，我可以保护你的。”她说话时，有些底气不足，但她神色十分坚定。
叶然摇了摇头，转身挥手，走向雪幕之中。
风雪里，少女很不甘心的娇声挽留，叶然没有回头，耳边回荡着她的声音。
“我叫徐妍，这次别忘了，我会一直等你，你不来我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