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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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吵醒了昏睡的叶然。
抬起头来，视线渐渐清晰。
在一片荒木林子里，天色朦胧，大雪的天气里，天空总是昏沉，分不清时辰。
在一颗巨大的古树下，此时一口缺损了边角的大铁锅，煮着满满的一锅蘑菇，汤水里混着肉块和辣椒。
锅里咕嘟嘟冒着气泡，旁边一老一小蹲着两人。
老人头发蓬乱夹杂着许多白发，苍老的脸上满是皱纹，一手握着汤勺，一手拿着烧火棍子，在火堆里捣鼓。
男孩儿在一旁添木柴，偶尔嗅一嗅食物的香味，抿一抿嘴。
叶然就靠在树干上，一块完整的黑色兽皮，盖在他身上，毛绒绒的兽皮让人感觉十分暖和。
“咳咳！”叶然咳嗽一声。
男孩儿立马察觉，回过头一看之下欣喜的喊道：“大哥你总算醒了！”
说着他急忙端来一碗水，递给叶然。
叶然接过灰色的瓷碗，饮下一碗水之后说了声“谢谢。”
他声音有些沙哑，短密的黑发里还残留着许多泥土木屑，脸上沾了一层灰尘，看上去很是狼狈。
小男孩听他说谢谢，急忙挥手道：“若不是你我早就被那些畜生杀死了，你是我我的恩人，我叫千望，大哥你就叫我小千吧！”
千望，一个才十几岁的男孩。
叶然放下瓷碗，仰头看向如同伞盖似的树叶，外面有雪花飞落，他低下头来，勉强露出一丝微笑说道：“没想到我命还挺大，又活下来了。”
“是呢，爷爷都说你是他见过命最硬的人了。”千望笑嘻嘻的说道。
旁边老人放下烧火棍，拿起地上的一杆旱烟袋，用力吸了一口，喷出一口浓烟，回头看过来。
“年轻人，感谢你救了我的孙儿。”他又吧嗒一口旱烟，说道：“老夫千仇，不知你尊姓？”
他说话时声音沉稳，脸色十分平静，整个人给人一种古井无波的感觉。
“叶然，多谢老丈救命。”说罢叶然便半眯着眼睛不再多言。
千仇老人摆了摆烟杆子，“我没有救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叶然面露疑惑，千仇老人缓缓说道：“你的体质，很特殊。”
说着，他沉思了一下，“向死而生，涅槃火种。”说罢他看向叶然，笃定道：“你是玄鸟后人？”
什么玄鸟？叶然慢慢恢复精神，脸色越是变得不解了。
老人看叶然自己都是一副不懂的样子，心道莫非这孩子不知道自己的来历？
当下解释道：“你的身体里隐藏着一股至纯的玄鸟血脉，所谓的玄鸟，便是世人所说的朱雀，凤凰，或是青鸾。玄鸟一族有浴火重生的说法，那种能力，在某种机缘巧合下，能让即将濒死的人重获新生，甚至还能唤醒血脉中未知的能力。”
涅槃的前提便是濒死，但却不能伤及自身要害和死穴，更不能被利刃和强大的剑气所伤。
若是被高手运以强大内力，震散五脏六腑，击溃周身经脉，陷入濒死状态，再被人带到安全的地方，只需要等待十二个小时，涅槃就会自行完成，修复所有伤势，甚至唤醒内在潜能。
相传涅槃一共九次，若是能九次浴火重生，便能实现玄鸟一族的古老传说，凤舞九天！
“您知道得还挺多的！”叶然搂着兽皮，淡淡一笑。
昨夜被巨人所伤，当时只感觉浑身难受，胸膛就像被掏空了一样，全身都是乱窜的气劲，折磨得人生不如死。
而今天一醒来，除了手臂外边还有一些浅淡的疤痕，身上再无任何异常，就连前些天受的剑伤也一并痊愈了。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涅槃之力，拥有匪夷所思的力量，起死回生？
老人听出叶然话有所指，愣了一下，继续抽着旱烟，说道：“你没听说过千夜部落吗？”
叶然有种不妙的感觉，他伸出手摆了摆，“您老别说太多，我再也不想招惹麻烦了。”说罢，叶然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沾染了好几条人命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老人嘿嘿一笑，“你本性善良，见不得别人行凶作恶，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奢求平静呢？”
“这世界并没有绝对的是与非，杀戮，本身就是罪孽，你想逃避什么？”
老人就像是在拉家常一样，语气十分随意，似乎早已看淡了生死。
“用你认为的正义，去剥夺别人的生命，你就一定是对的？”
“那不过是伪善，虚伪的善良而已！”
伪善！
叶然浑身一震，眼中瞳孔放大，似被人揭开了自己遮掩的丑恶一样，令他无所适从，所有的信念都在崩塌。
“至少，在某一刻，你是残忍，邪恶的！”老人淡淡说道，“所以，别把自己摆在那么高尚的位子。”
叶然想到了在峡谷中杀死的那些士兵，有那么一刻，自己曾因为杀戮而兴奋，无所顾忌的剥夺生命，淡看别人绝望，漠视他人生死！
“你住口！”叶然猛地起身，染血的僧衣鼓动，他脸色痛苦愤怒而悔恨，兽皮被一股无形气浪震飞。
“大哥！”千望吓得一下子滚在地上，一脸惊恐的盯着叶然，不明白他怎么会这样。
叶然呆住，突然的怒火让人无法控制。“我究竟怎么了？”他喃喃自语，一把捂住自己的脸，无力的坐下。
老人不为所动，还是那么平静，“你要学会掌控自己的力量，别被它支配，否则，你迟早会入魔！”
入魔！
叶然颤了颤，放下手，失魂落魄的看着地面，愧疚道：“对不起，我……”他脸色痛苦的握紧拳头。
“哎！”老人叹气，脸色复杂的摇了摇头，放下烟杆走到叶然身边。
叶然抬头，浑身力量下意识的凝聚。
老人挥手道：“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他说完，伸出枯老的手，放在叶然肩膀上，温和的说道：“你牢牢记住这种呼吸方式，它能让你时刻保持自我！”
叶然只觉一股柔和的力量流入肩膀，控制他血液的流淌，紧接着控制他的心跳，还有呼吸。
叶然不由自主的跟着那种方式去调节气息，一种全新的呼吸方式开始改变他的血液流动，心跳速度，每一次律动都在散开一层无形的涟漪，抚平他内心的暴躁不安，捋清脑海中纷杂的念想。
那股气息，厚重仿如千山，宽阔仿如大海。
整个人都变得宁静，眼神逐渐清澈，锋芒收敛，念头逐一通达。
片刻后，老人收手，神色有些疲倦，回到火堆边坐下来，抬头问道：“感觉怎么样？”
叶然还沉浸在那种宁静当中，心无所虑，贴近天地，感受周围的世界，一静一动中，白云流动，山脉沉凝，雪飞如瀑。
他豁然睁大双眼，目光明亮如炬，似暮然惊醒一般，抬手擦了擦额头。
这一切与我何干？只要我保持自己的内心不就行了，何必为了那些东西改变自己呢？
改变一个人的本性是很痛苦的！
似放下了重担一样，叶然懒散的靠在树下，打了个哈欠，微笑道：“谢谢，您可是帮了我大忙。”
老人盛了一碗蘑菇肉汤，放在地上，“别急着道谢，我帮你，自然是觉得你也能帮到我，何况之前你也救了小崽子一次。”
叶然呵呵一笑，“您老这种本事别人求都求不来，我猜您也不会把它便宜送给我。”
此时心魔已消，叶然不再纠结过往，仿佛许多事情都想通了一样。
老人示意叶然过来吃东西，递给他一双树枝折的筷子。
叶然端起碗接过筷子，吹了吹热气，小口品尝了一下。
老人又盛了两碗，他们三人围坐火堆。
“再好的本事无处可用，等于废物，还不如一碗饭菜来得实际。”老人说道。
小男孩千望也点点头，叶然吃完一碗蘑菇肉汤，老人又给他盛了一碗。
“您想让我帮什么忙？”叶然端着碗看向老人，“先说好，我本事不大，人也笨，而且总有麻烦缠身，您最好别报太大希望！”
村落被云蛮山的半妖毁了，幸存的村民都逃到了黑山城，寻求城主黑山狼王的庇护，千仇老人道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云蛮山有人在用人血祭妖，说得更彻底一点，就是拿活人饲养妖，从而获取妖的力量。
如此灭绝人性的手段，早在千百年前就出现过。
据说当年九州龙城被灭之时，胧月公主以身铸剑，剑成之时，以龙血开刃祭剑，宝剑通灵化妖，斩杀无数敌人，以生灵之血硬生生的祭出一把绝世妖剑。
听到这儿，叶然心底顿时一惊，问道：“那柄剑，是不是叫龙牙？”
千仇老人诧异了一下，没想到叶然还听说过此剑，他点了点头，“没错，正是龙牙，那是一柄被诅咒的剑，但凡得到它的人，最终都会变成杀人魔头，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妖来自何处无人知道，就像传说中虚无缥缈的众神一样。
据九州录记载，太古时，九州帝受命于天，掌管人界，每年都会供奉大量的祭品给众神。
后来，有一任帝王撕毁了约定，杀向了神界，再之后就没有记载了，太古神国便由此出现，但又没过多久，太古神国也被部落联合万千宗门给毁掉。
常听那些和尚道士吹牛，说什么九天之上神灵存之，黄泉之下，魂再轮回。
和尚说轮回，道士说归元复一。总之都各有各的说法，但就是拿不出什么证据。
“别的不好说，妖，的确是存在的。”千仇老人信誓旦旦的说道，他沉吟了一小下，又道：“说句不好听的话，九大部落，或许都是太古妖神的后人！”
叶然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小心翼翼的道：“老爷子您这话当我们两个小子说说就行，千万别乱传，否则咱们几个怕是会被部落四处打杀！”
老人家点点头，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
“人家祭妖那是人家的事，您该不会想让我去干掉他们吧？”叶然嚼着肉片，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世界那么大，每天都有人因为各种原因死去，叶然此刻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你他吗不是救世主，也没那个本事去瞎操心，天塌下来个子高的顶着，咱脚踏实地做好自己就行。
突然发觉以前的自己好幼稚，许多不切实际的想法，如同笑话一样。
平平淡淡，并不一定就是像所有普通人那样活着。
人总是在不经意间长大，快到等你反应过来，你却已经老了。
……
老人摇了摇头，“那事儿不归我们管，我就想让你护送我们去天狼城，带小千望去参加部落的觉醒仪式。”
叶然愣住了，刚才还以为老人是个了不得的高手，此时老人一解释下他才明白过来，老人除了一手呼吸运转术，居然没有任何修为。
部落里每年都有个仪式，可以让部落未成年的男孩女孩通过那个仪式，获得一些传承，资质好的就能被某些达官显贵看中，资质不好的就没指望了，当然更厉害的还能直接被王族派名师指导。
这些都是后话，也和叶然没有多大关系，但却和千望有关系，因为他今年才十四岁，距离成年还早。
也不知老头子哪儿得到的消息，说是仪式会在十一月的中旬举行。眼看日子就要到了，村落却摊上云蛮山贼人行凶，好在叶然路过救了千望一命。
其实当时叶然只不过拖延了一下时间而已，至于千仇老人，碰巧没再村子里，也算他命大，不然那一把年纪恐怕难逃噩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