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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一个礼部尚书,皇帝去问一个顺天府尹,这事简直令人不敢想象。不过现在满朝上下都知道,岳肃是皇上的宠臣,每天中午都是要陪皇上一起吃饭的,那是什么样的待遇,怕是你内阁首辅,都没这份殊荣。
皇上这话一出口,所有大臣一起扭头看向岳肃,等待他的说辞。大家都明白,岳肃的一句话,那可是事关重大,已经影响大孙慎行的前程。
只见岳肃一躬身,说道:“陛下,此事是否与孙大人有关,微臣不敢妄加断言,但裴英杰贿赂考官,私换考卷已成事实。臣认为,应该先审问裴英杰才是,然后再顺藤摸瓜,找出受贿的考官。”
“岳大人所言有理。”“陛下,臣以为应按岳大人之言行事,先严加审问裴英杰。”……见岳肃就事论事,没有故意为难孙慎行,一众内阁大员不约而同的发出附和之声。
朱由校点点头,说道:“岳爱卿所言有理,这样,这人就交给你来审了。”
“臣遵旨。”岳肃答应一声,走到跪在地上的裴英杰身前,说道:“裴英杰,你现在罪名有二,一是会试私下贿赂考官,更换试卷,此乃欺君之罪;二是私下勾结斩龙帮,授受复试考题,此乃通匪谋逆之罪。这两条罪过,不论是哪一条,都够你满门抄斩,你还有何话说?”
“大人,学生没有私下贿赂考官,更没有勾结什么斩龙帮呀,还望大人明察。”
这两条罪名扣下了,裴英杰吓得差点没哭了,这是什么世道呀,我不就私带小抄去了考场,得了个会元么,可也没贿赂考官呀,而且就算说我作弊,也都有些牵强,那小抄上的答案和考题都不对路,我还纳闷是怎么考上的呢。私通叛匪,更是从何说起啊,我不就是去翡翠阁拿了一份复试考题,人家还送我一块可以在翡翠阁白吃白喝的牌子吗?这都哪跟哪呀。
裴英杰是一脸的无辜,除了磕头、哭诉,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你说你没有贿赂考官,那怎么会有人平白无故帮你掉包考卷,助你考上会元。这事你要是说不清楚,就休怪本府对你不客气,要给你用刑了!”岳肃大声恐吓道。
“学生真没有贿赂考官,只是夹带了小抄进考场,结果进去才发现,考题和我事先做好的答案完全是两码事。学生自认没有什么真才实学,自己不会作答,无奈之下,只好按照带来的小抄照抄,也没想着能中,谁知道,竟然莫名其妙的中了会元。”裴英杰也不敢隐瞒作弊之事,和贿赂考官、私换考卷相比,这还算是轻的。跟着又道:“学生在中第之后,当天下午就有个道士到湖广会馆来找我,说我的功名富贵全在什么翡翠阁,当时我还不信,可他说的有板有眼,最后我便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去了。在那里,我遇到一个太监,那太监给了我两道题,说是复试的考题就从这上边出,还给了我一块铁牌子,说拿着这个牌子就能在翡翠阁白吃白喝。他说的倒像是那么一回事,可我还没等去那吃上一顿,翡翠阁就被查抄了,还有那考题,更是货不对板,和今天复试的考题,完全不一样么。”说到最后,裴英杰都觉得自己很委屈。
裴英杰说的真切,岳肃能听出他不是撒谎,但岳肃也绝不相信,有哪个考官会吃饱了撑的,在没收钱的情况下,会帮他偷换考卷。略一思索,岳肃忽然想起自己参加乡试时,遇到的乌龙事件。搞不好这裴英杰也和自己当初一样,赶上这么一出,有考官收钱之后,换错了卷子,只是运气实在太过不好,在复试时漏了底。当下只好说道:“现在考场作弊,贿赂考官,私换考卷,窃取会元,欺君罔上,已成事实。单凭你一面之词,也无法令人信服。若想不受那三木之刑,你就将在哪里得到的会试考题,又请何人作答,考场之内如何书写,会试那几曰,考棚之内是否发生过什么异样之事,全给本府如实招来!”
“学生是会试前一个月来到的京城,有一曰在状元楼饮酒,听小二讲玉屏街有个张天师,有算出考题,以往的举子,凡是找他测算的,皆金榜题名。学生自知没有真才实学,便去找他碰碰运气,花五十两银子求了一道考题。本想在城内找人帮忙作答,可燕京城内有举人功名的,大多都报名应考,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去找一些秀才帮忙,又怕他们学识有限,无奈只好去了临近府县。在昌平找了一个开馆的举人,花重金请他写了这份答卷,然后一路游山玩水返回京城,不想竟误了时辰,酉时才入的考场……”
考试作弊裴英杰都认了,更何况是迟到,顺口便说了出来。可他这话一出口,是满殿皆惊,尤其是领他进去的王传孝,脸都绿了。
这一回,都不等岳肃开问,叶向高就大声问道:“贡院过了辰时便不准进门,是何人放你进去的?”
叶向高的声音甚是响亮,把裴英杰吓了一跳,他连忙答道:“是、是……那人我刚刚还看到了……”王传孝领他进去的,他当然记得,虽然王传孝曾嘱咐过他,不要外泄,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小命都要没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说着,裴英杰转身指向王传孝。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方向一瞧,只见此刻的王传孝,已是面无血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跟着便不住地磕头,“臣知罪,臣知罪……”
“王传孝,你好大的胆子,身为副主考,竟敢在酉时时分擅自放考生入场,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又收了他多少好处?他的卷子,是不是你帮着换的!”
叶向高一看指出的是王传孝,精神头马上就来了,伸手点指,厉声喝问。大家是哪个派别的,什么底细,谁不了解谁呀。你王传孝是魏忠贤一党的,大家正好是对头,抓出来你,孙慎行算是保住了。
“我……我……”王传孝哪敢说是魏公公送来的人,吱吱唔唔地,半天只说出两个“我”字来。
这个时候,叶向高充分发扬了痛打落水狗的精神,他马上冲上施礼道:“陛下,想来定是副主考王传孝与裴英杰勾结,私相授受,暗中偷换试卷。臣以为,若不动刑,他肯定不会实言。”
“叶首辅所言有理,像王传孝这等歼邪小人,简直有辱朝廷观瞻,定要严惩。”“陛下命他为副主考,他不但不知恩图报,反而有负圣眷,实该严办。”……这帮家伙还真是一个鼻孔出气,刚刚是一起为孙慎行求情,现在一抓到机会,就开始一起攻击王传孝。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王传孝骂的是狗血淋头,而且还不带脏字。骂完之后,也是同一个观点,严惩不贷,最好现在就开打。
王传孝此刻连头都不敢抬,只是一个劲地磕头,“臣知罪,求陛下开恩……”
朱由校是一腔怒火,这位木匠皇帝可不是傻子,眼前的一切看的是清清楚楚。刚刚要追究孙慎行的时候,内阁什么反应,现在查到王传孝,这帮人又是什么态度。“你们这帮人都是一伙的呀!要是没有岳卿和魏卿,我这一天还不得被你们糊弄死,欺负死。”朱由校暗中咬牙,等到众臣的声音平息,才说道:“岳爱卿,你接着问。”
“臣遵旨。”岳肃躬身应了一声,再次看向裴英杰,问道:“他为什么放你进考场,你们两个人有何关系,还是他收了你的贿赂?”
“学生在那之前,从未见过这位大人,更没有送过一两银子。对了,我能进门,是有个人带我去的……”当下,裴英杰便把碰到魏忠贤,魏忠贤打发东厂番子带自己去考场,以及那番子在门口是何等强硬,都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不过裴英杰并不知道那人是魏忠贤,只是知道是个有些来头的人物。所以,并没有说出具体名姓,只把那仪仗和派头说了一下。
听到这里,王传孝差点没哭了,心里是那个后悔呀,早知道这人和魏公公没有关系,何苦冒这个险,现在倒好,连自己的前程都搭进去了。
别看裴英杰没有点名,但在场的几位是什么人物,怎会猜不到他是碰到了谁。除了东厂的番子,谁能穿那身行头,除了东厂的番子,谁又敢在贡院门口如此放肆。
叶向高看向王传孝,说道:“王大人,递给你牌子的人是谁呀?”
“是……”王传孝的脑袋垂在地上,死也不敢说出魏忠贤的名字来。倒是叶向高,大声笑了起来,“你不敢说,我帮你说了吧,是魏公公对吧。”
王传孝选择了默认,没有作答。因为他也明白,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想要辩解也是无用。过了片刻,他突然一咬牙,大声说道:“陛下,您也听到了,这事和魏公公无关,全是臣一人之过。陛下要责罚,就责罚臣一人吧。”
他也不糊涂,知道拉魏忠贤下水,对自己绝没好处,索姓自己一个人全扛了,只要魏公公没事,自己终究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他的心思,叶向高等人自然明了,你想一个人认,那也得我们答应才行。这时,只听次辅韩爌说道:“陛下,王大人和裴英杰显然是在避重就轻,那裴英杰若非魏公公的人,王大人又岂会甘冒天下之大不讳,私换考卷,蒙蔽圣聪。此事显然是魏忠贤与王传孝私相授受,欲培植党羽,图谋不轨,还望陛下明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