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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胥黎靠在帐篷里。这一张帐篷也是斗犬的装备。这个神奇的怪异空间之内,雨一直下个不停。为了避免这沾染负面神性的水让人难以休息,斗犬们又额外在充气艇上放了这个帐篷。帐篷不大,但也足够几个人轮流睡觉
了。
而现在,这张帐篷就被让给了赫胥黎救下的三个伤员。
包括巴巴拉沃在内,赫胥黎从那魔窟之中救出了三个人都已经陷入垂死的状态,无法在这被奧洛孔力量浸染的雨水之中呆太久。
赫胥黎就被请进了帐篷之中。马歇尔·李表示,既然赫胥黎退出了战斗序列,那么他就是需要保护的对象,也就不需要在外面承受恶劣的环境了。
赫尔奇就在赫胥黎对面看着他。虽然赫尔奇的手上拿着枪,但是手指却没有扣在扳机上。他只是将枪自然的垂在身侧,随意的跟赫胥黎聊天:“队副,我觉得你现在的做法不是很正确。真的。这么多年了
,你是什么人大家都知道。而且现在又是缺乏人手的时候……”
“正是因为缺乏人手,所以需要格外小心。”赫胥黎盯着昏迷的三人:“你们已经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战斗与警戒了。如果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疯,你们一定会陷入危险。”
“喂,队副,你要不要这么认真啊?你把天都聊死了好么?”赫尔奇再次叹息:“怎么可能……”“去年那次行动,我们一起去的。”赫胥黎仰起头:“就是那次……本来有个非法造物,被伪装成平民了。在伪装的过程当中,那个非法造物表现得很像是个正常人,甚至那
个都可以叫做伪装人格了吧?可当我们的目标,那个恶魔科学家叫破了他的身份之后……”
“嗯。”赫尔奇脸色一变,摸了摸后颈:“我还以为自己要没了。”“我也有可能是类似的情况。”赫胥黎耸了耸肩:“差不多就是这种……你知道吧。本来我看着可能完全没事。但是,奥尔格·刘的视频揭示了我的身份之后,我的人格、我的
潜意识有可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种变化,我本人说不定都没意识到——你难道还觉得我不危险吗?我可能都不是几天之前的我了。”
赫尔奇表情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恰恰相反啊队副。我觉得,能说出这种话的非法实验造物,可能就只有你了——你根本一点没变嘛。”
“可能只是表面上。”赫胥黎摇头:“而且我真的觉得你太放松了,枪都没有好好拿。这个时候我要是暴起发难,你真的很危险。”
赫尔奇面色一僵:“队副,你这么小瞧我的吗?”
“按照往日的经验,你根本没希望打过我。”赫胥黎直言不讳。
赫尔奇嘴角抽搐一下,然后将手指搭在扳机上。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赫胥黎也逐渐知道了斗犬小队这些日子的经历。
他们的经历,简单来说就是……没有经历。
在太空电梯距离地面还有大约一万米的时候,他们遭受到了某种形式的攻击。由于小队的性质,这个队伍之中,永远会有一个人保持盯着窗外。
但是,在越过一片云之后,斗犬小队的人就感觉到了周围异样的灵性。马歇尔·李当场招呼大家警戒。可等他们穿过那片云之后,就发现下方的地面消失了。
只有这样一片面积不明的水体。太空电梯上并非只有他们五个人。和旧时代的电梯不一样,太空电梯的轿厢通常会有几百平方米,能够容纳很多个乘客。为了保持相对独立,斗犬小队租了一个专门的包
间。
等他们发现不对,离开包间的时候,外面的其他乘客全部都消失了。
随后,电梯的缆线就消失了,整个轿厢失去支撑,在空中翻滚。
斗犬小队就是在这个过程当中离开轿厢的。
由于准备了防御魔法的缘故,几个斗犬小队受到了比正常情况下更大的空气阻力。这就导致了他们比轿厢坠落得慢一些。
轿厢先于他们落入海中。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条类似于巨蟒的身影。那个影子带有明显的神性气息。
马歇尔·李一度怀疑,那是“蛟龙”或者“娜迦”,是佛教或汉传佛教背景的或然神。
这一点也是很让人疑惑的地方。按照赫胥黎带来的情报,这次事件中出现的神灵,都是约鲁巴神话的或然神。但约鲁巴神话之中,海神奧洛孔并没有爬行动物的特征。蛇这种东西匍匐在地上,并且会穴居。这通常被认定与大地具有紧密联系。另外,蛇蜕皮的生长模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认定是某种“死与新生”的仪式,象征着“长寿”
。【虽然事实上大多数蛇类并不像人们想象中那样长寿就是了】
阴性、大地、繁殖力、生命力——这些特征,又都指向了所谓“地母神”的信仰。
华夏地区的“女娲”、古代两河流域的“提亚马特”,都属于这种信仰的体现。这些代表“母性”的神灵都具备蛇的特征。
但是,另一方面,蛇在诞生时间更靠后的神话之中,又往往具备“恶毒”“狡诈”之类的负面形象。有一些学者认为,这或许象征着父系氏族文化对母系氏族文化的覆盖。
有很多女性神灵,都具备一部分“蛇”的特征。
但是奧洛孔却并不是这样的。在约鲁巴神话之中,人类的创造者、残缺者的庇护者是奥巴塔拉。奧洛孔并非是人类之木。相反,她还曾掀起毁灭人类的洪水。
而另一方面,神话原典之中,奧洛孔也和爬行纲的动物不对付。在奥伦米拉平息了奧洛孔的洪水之后,天上的神与海的主人讲和。但是,奥洛伦却明白,自己若是在某件事上对奧洛孔妥协,那么奧洛孔必将洋洋得意,进而得寸进尺,
对其他的事情指手画脚。这样的话,天地的秩序就会被进一步打乱。
但奧洛孔最后的条件,却是与天上的神比赛织布。在约鲁巴神话之中,这位文明的敌人拥有最高等级的织布手艺。奥洛伦无论如何也比不过。但是,神上神最终想了一个办法,他派遣一只蜥蜴所谓自己的使者,去传达自
己的条件,假意答应奧洛孔的条件,但要求奧洛孔让使者看看她的手艺,让使者评价一番,好让使者向神上神描述奧洛孔的水平。奧洛孔嗤笑着取出自己最好的衣裙。她本认为,这蜥蜴是绝对不能用语言复述自己手艺的精妙的。但没想到的是,奧洛孔不管拿出什么样的布料,那蜥蜴都会将自己变成
那布料的色泽。
奧洛孔认为,如果奥洛伦的信使都能够复制自己的布,那么最伟大的神上神就不可战胜。
当然,稍微知道点生物学的人都应该听得出来,那就是一只变色龙。由此可见,没有“全知全能”这个权能的神是多么弱小。
这样想来,或许奥伦米拉可以用“隐秘的知识”击退奧洛孔的洪水,也是很正常的吧。
但不管怎么说,奧洛孔在神话之中,并不具备任何“蛇”的特征。作为海的主人,她与“大地”“母性”关系都不是很大。神话之中,她甚至和爬行类不是很对付。
奧洛孔具备蛇的肢体,是很奇怪的事情。但不管怎么说,那蟒蛇只是带动水流,卷走了坠毁的电梯轿厢。在这个过程之中,还在半空中的斗犬小队发动了攻击。那海蛇虽然表现出愤怒,却没有反击的行为,直接
离开了。
赫胥黎皱起眉头:“轿厢……”
他突然想到米氢琳曾经对他转述的情报。
当时,在米氢琳的视角看来,电梯轿厢应该是稳稳的停在了地面上,但是唯有里面的所有乘客——包括斗犬小队在内,全部都失踪了才对。
但是,与此同时,在斗犬小队的视角里,是只有他们,以及电梯轿厢,被转移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海中。
那个轿厢毫无疑问是真的。
但若是随着斗犬小队坠落的轿厢是假的,那么奧洛孔的或然神也不必费心费力的将之收回去。
完全想不明白。
斗犬小队是连同轿厢一起转移了吗?还是说,他们被转移进了一个类似的轿厢之中?
这是某种仪式的要求吗?还是说敌人是为了迷惑他们?
可是这种“迷惑”,到底意义何在啊?
“完全想不明白啊。”赫胥黎如此说道。
“是啊,想不明白。”赫尔奇点了点头:“所以我们才拉着你一起琢磨啊!”
赫胥黎摇摇头:“你们还是太相信我了。这个时候我不应该是一种不可信的状态吗……”“好了好了,这话说多了就没意思了。”赫尔奇摇了摇头:“对一个命题的第一次证伪,确实会导致这个命题的可信度剧烈的下降。但再怎么下降,只要不跌至负数,它就仍
属于‘可信的’这个范畴。”
赫胥黎仰着头。半晌,他说道:“谢谢……”
“啧,队副,你这也太扭捏了吧、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露出感动的表情吗?你那一脸阴郁是几个意思?”“不,我只是在感叹,自己其实运气还是很不错的。”赫胥黎说道:“我有很长的时间,有很多的机会去证明自己。我现在总忍不住的想,我以前杀死过的实验生物,是否也只是没有机会证明自己?但与此同时,我也觉得,现在才怀有这种想法的我是个相当卑劣的家伙。如果不是自己也是实验体的话,我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去思考相关的问
题了呢?”
“谁知道呢?这种事情没有如果。”赫尔奇耸耸肩。“如果硬要说的话,夏吾……就之前的实验体05,跟我居然还是同一个恶魔科学家创造出来的。就在刚才,几个小时之前,我才确认,他的的确确对人类怀有善意——或许
我早就应该看到的?我给过他证明的机会吗?”
赫尔奇耸耸肩:“队副,我觉得你的想法有些偏差了啊?”
“什么?”
“实验体在外界社会确实是危害社会安全的不稳定因素,但是我们又没有规定说一定要杀了他们。”赫尔奇很是诧异:“收容、恢复性改造和再教育才是重点吧?”“嗯,但是自己也无法控制的‘主角属性’……我觉得就算经过再教育,也没人敢放他会人类世界吧?”赫胥黎如此说道:“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让他远离人类世界,应该是
最好的结果。但是……”
——我现在好像没办法这么想了。
看着陷入牛角尖的副队长,赫尔奇挠挠头,然后拍了拍脑门,从腰包里取出一个仪器,道:“队副,你看看这个?”那是一台奇怪的电子设备。它看着有点像二十世纪末的手提电话【俗称“大哥大”】,但却有一个覆盖了整个正面的触摸屏。另外,它的背面则是一个特殊橡胶组成奇怪构
建。它质感类似于橡皮泥,但是屈服应力更小,只要轻轻按下去,它上面就会出现一个贴合按压物的接口。
赫胥黎皱了皱眉:“这是什么?”“佛汀【forty】,也就是原实验体40是最早和理想国达成合作的实验体。这是阿卡德米根据佛汀的能力,创造出的全新魔法道具。”赫尔奇指了指这东西的背面:“这个可
塑性的部件,居然支持任何接口,并且能够在短时间内将任何智能设备破解掉。”
赫胥黎愣住了:“这是……什么道理?”
“某种复杂的涌现系魔法。”赫尔奇摆了摆手:“具体的解释很复杂。由于是新玩意,所以发了几个给负责电子入侵的斗犬使用——当然就包括我了。”
赫胥黎点了点头:“这才几个月……居然就有实验体表现出配合的倾向了?我还以为在所有实验体眼中,理想国成员可以等同于奥尔格·刘哩。”“这种偏见确实广泛存在嘛。”赫尔奇耸了耸肩:“但是某个研究小组的成员,刚好和佛汀是同一部漫画的粉丝,死宅的友谊,就是这样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