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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远和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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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先回去,许主编和版面责编留下。”何熠风接过稿件,艰难地把目光从画尘的脸上挪向桌面,他飞快地看了看。稿件写得不错,语句明快、利落,却不单调,重点部分的修辞也恰到好处。荣发银行通过对翼翔航空十二亿的贷款项目,分三批,将在年后陆续到位。比传闻多出了二个亿。十二亿,不是不巨大,对于正在节节上升的滨江经济,将是一股宏伟的推力。要想富,先修路。交通发达了,才会引来四面八方投资者。这条新闻配得上头版头条的条件,但何熠风还是决定舍弃。
    
    “为什么?”许言急得直跺脚。
    
    “新闻的来源可以是记者主动去捕捉,也可以由对方提供,却不是坐享其成。等待是被动的,这已失去了新闻的价值。这篇稿件放在后天的副版。”何熠风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收拾桌上的资料,准备离开。
    
    这样的话,许言无法反驳,可是这条新闻真的不一般。报社已经和滨江机场订好协议,飞往滨江的各大航空公司的客机上,向旅客提供的读物里就有一份《滨江日报》。如果其中有投资者,看到这样的一条新闻,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商机。
    
    她一把拽住画尘,向何熠风追去。
    
    何熠风身高腿长,已经回到了办公室,给自己倒了杯水。
    
    看到许言和画尘进来,他回过身,平静地注视着画尘。“还有什么事?”拒客之意明明白白。
    
    许言悄然推了下画尘,这时,应该由她来争取了。
    
    画尘却不是很着急的样子,她很安然,很恬静,细细微微的眸光悄无声息地环绕着何熠风。
    
    “你倒是说话呀!”许言催促道。
    
    “何总真帅,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画尘歪着头,努力思索着。
    
    许言一口气差点背过气去,这丫头是傻了还是疯了,这个时候能发花痴么?
    
    好烂的搭讪!从外面进来的林雪飞讥讽地眯了眯眼。
    
    “有女朋友了么?”画尘向前一步,凑到桌边,仰起头,眼睛一眨不眨。
    
    何熠风不动声色,不言不语,端起桌上的茶杯。
    
    许言已近崩溃。
    
    林雪飞轻挑眉梢:“如果没有,阮秘书是想毛遂自荐?”
    
    画尘摇摇头,“不,我是拉拉,对男人没兴趣。”
    
    “拉拉?”传说中的女同?
    
    画尘明净的面容缓缓罩上一层阴霾,一如窗外的天空。“嗯,我曾被一个男人深深伤害过。”
    
    “他始乱终弃?”
    
    “我们俩一起坐电梯,不知怎么,跟进来一只大狗。那狗对我好像很熟稔,围着我的裤管嗅来嗅去,还仰起脖子朝我哼哧哼哧。我自小最怕狗,惊恐无比。躲又无处躲,逃又无处逃,情急之下,向身边的人求救,跳进他的怀中。没想到,他一把推开我,我跌在地上,那只狗叫了一声,长舌头朝我舔了过来,我华丽丽地晕了······从那以后,我就只能爱女人!”
    
    噗,何熠风含在嘴边的茶喷了阮画尘一头一脸。
    
    许言和林雪飞脸上的表情也古古怪怪的,其实,不知该作如何表情。
    
    “对不起!”何熠风抓起一把纸巾递过去。
    
    画尘不介意地抹了把脸,“没事!”,别过脸看许言,“许姐,事情说完了,我们是不是该下去了?啊,天都这么黑了呀,这一天可真长!不知能不能赶上夜班车,今天又降好几度,现在南北还有差别么,我千万别冻成路边一座冰雕。”
    
    许言没办法正常思考了,眼前的画尘像是换了张脸,让她非常陌生。
    
    画尘又想起了件事:“何总,我拍了几张照片在U盘里,留着配文字,你签字前,看看能不能用。圣诞快乐!”这次,是她拖着许言出的门。
    
    进了电梯,画尘就笑个不停。
    
    “你没发热吧,怎么尽讲糊话?”许言忍不住埋怨道。
    
    画尘笑得更欢了,把一直提着的纸袋递给许言。那里面是作为新年礼物发行的纪念币,很是精美。看她那样,许言哭笑不得,也没心事追问,头条的事还悬在那,一会再想办法去。
    
    两人就在电梯口告的别,许言刚进办公室,版面责编与她差点撞上,林秘书来电话,何总书监签好字了,他上去拿大样,然后送印刷厂。
    
    这么简单?许言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茫然看向窗外,外面的小雪粒,不知何时,变成了翩然的雪花,风大了。一辆黑色的辉腾迎着风雪,驶出鸣盛的大门。
    
    路边站台等车的人不少,少男少女紧牵着手,好心情丝毫不受天气的影响。画尘拉上颈后的帽子,系紧围巾,她只站了一会,继续往前走。走走还是暖和的,就是脸冻得可怜,肌肉都硬了,寒冷紧贴着皮肤。
    
    没有雪的冬天是寂寞的,而这样似有似无的雪更加深了冬天的寂寞。路边的草坪被雪薄薄地覆盖着,像纸,还没人动过。灯光下的白色是无际的,幽然地延伸到景物里,留给人无尽的想象。
    
    走着走着,感觉到有一辆车往路边贴过来,这是违障的,那车却不在意,挨近路芽时,车停下来,车门打开。
    
    画尘站住,打量着里面的何熠风,他在毛衣外面加了件深青色的大衣,真是耐寒。
    
    没有人出声邀请,也没有人出声询问,目光交集了一会。画尘先撤,掸掸肩头的落雪,上了车。车无声地向前滑行,仿佛两人预先约好在这里等着似的。
    
    车里开着暖气,因为时间不长的缘故,不算太暖和。画尘摘下手套,搓搓掌心,咕哝了几句。
    
    何熠风专注地辨识着外面的路标,没听得清楚,“你说什么?”
    
    画尘饶有兴味地回道:“我在背诗,拜伦的。”
    
    若我见到你,事隔经年。我如何对你,以眼泪,以沉默!她用中英文各吟诵了一遍,何熠风以沉默相对,他无法分神。滨江今晚的路太难开了,而且这个时点,亮着灯的餐馆门前都排着长队。
    
    来滨江十天了,他还没来得及熟悉这座城市。稍微深的印象是到达滨江的那个下午,天气晴朗,落日的余晖灿烂了半片天空。飞机在两千米的高空,空姐在广播里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还有十分钟,飞机即将降落滨江机场。他当时非常疲累,懒懒地拉起舷窗幕布。纽约到北京的空间距离是一万六千公里,时差十三个小时,再从北京转机到滨江,他已不知今夕是何夕。
    
    滨江就在这时撞入了他的眼帘。从高空俯看滨江,这座城市有如房产公司制作的一个精美沙盘,高楼,绿树,宽敞的街道,近郊的青山,湖泊,田野,还有那丝带般、绕城而过、滔滔不绝向东奔流的长江。
    
    当时,心里面轻轻叹了一声:哦,这就是滨江啊!有着江南山水的秀丽,又不失大都市的繁华绚丽。
    
    至今,他都不太相信自己来滨江接下鸣盛公司总监一职。他在美国国家地理频道那份工作很不错,有挑战,有趣味,高品质,每天都非常充实。他有自己的项目,资金不受限制,可以自由地发挥。有可以一起喝酒、旅行的朋友,有默契合作的搭档,生活非常愉快。
    
    有天,国内来了一个参观团,是由各地方电视台的部门负责人和一些杂志总编组成的。因为是华人,便由他出面接待并负责讲解。参观团的领队告诉他,国内各大卫视准备成立旅游频道,想制作出优秀的纪录片,特地来这里学习。
    
    他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尽力做出最好的安排,参观团非常满意。结束那天,公司特别举办了送行酒会。他一桌桌的敬酒,和大家寒暄。
    
    酒会过了一半,有个半百男子把他拉到一边,自我介绍他是一家文化公司的董事长,叫周浩之。他情绪有些激动,说他一直有个梦想,想出一份品质精良、内容不凡的杂志,讲风景,讲民俗,讲美食,讲住,讲行······不是泛泛而谈,照本宣科,要有独特的视角,无穷深远,有着震撼力的视觉和灵魂激荡。他已想好了杂志名称,就叫《瞻》。瞻——-往上往前看。
    
    可惜它现在是只四不象,说到这,周浩之失望地摇摇头,然后,目光灼灼地看向何熠风,你能回国帮我么?
    
    何熠风诚实地回道:我对杂志一点也不了解。
    
    他笑了,医科大学里也没电视策划这门课程。
    
    何熠风没有说话。
    
    我信任你,你绝对担得起这个重任。他拍拍何熠风的肩,举起手中的酒杯,轻轻与何熠风碰了碰。我的公司叫鸣盛,在滨江,那是一座不大的城市,风景秀丽,生活节奏缓慢,你会喜欢上的。如果你回国,我给你足够的空间与资金,人员随你调配。怎样?
    
    他给了何熠风一个月的时间考虑。第二天,参观团就回国了,何熠风飞去了印度,那里有支摄影队在拍摄印加文化遗迹。
    
    从印度回来后,他向公司递交了辞职书。林雪飞是他的助理,和他一同辞职。
    
    林雪飞是这样理解何熠风的决定,不管多么美的风景,看多了,就会产生视觉疲劳。同理,再好的工作也会让人有倦怠感。换个工作环境,才能有新的激情。
    
    何熠风失笑,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有激情的人。曾经,有一个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夫子。夫子——-称呼读古书而思想陈腐的人。
    
    在第三次绕过市中心那座像飞鸟般的标志性雕塑时,何熠风选择了放弃。他瞟向身边安静得出奇的阮画尘,“你是滨江人!”言下之意,这领路,找餐馆,该是你的事。
    
    阮画尘本来是蜷在椅子上,听了这话,直起腰,朝外面看看,“怎么还在这,这么久,我以为都过江了呢!”
    
    何熠风嘴角抽了抽。
    
    “平安夜又称情人夜,像样的餐馆,咖啡厅,估计排到半夜也没戏,我想想。”手指在脸腮上轻弹着,眼珠转了转,朝他抿嘴一笑,“幸好,还有个地方。”
    
    她指挥着车左转右拐。
    
    雪疏风骤,雨刮器摆个不停,灯光像被分割成一块一块,忽明忽暗,视线并不清晰。穿过一条又一条大道,何熠风终于听到阮画尘说到了。
    
    他呼出一口长气,解开安全带,手机响了,是那种称之为落伍却很传统的电话铃声。他不喜欢那些所谓的个性铃声,有些人还为不同的来电设置不同的音乐。手机就是只通讯工具,功能太多,也成四不象。
    
    他还没拿出手机,副驾驶座上的阮画尘手忙脚乱地拉开搁在膝盖上的包包拉链,“手机呢,手机呢?”嘴里不住地念叨,她把包半侧着,对着外面的灯光。
    
    “不是我手机,你也用这铃声?”她在包包的角落摸到了手机,摇了摇。手机很安静。一时间,她像是很失落。
    
    何熠风任由手机催魂似的叫着,他看到她的包包里有一只四四方方的盒子,用海水那样蓝的缎纸细心地包着,顶部,丝带扎成一个可爱的蝴蝶洁。圣诞礼物?送给某个男人的圣诞礼物?
    
    他按下通话键。来电话的人是翼翔航空公司的大公子印学文,他和他就见过两次面,不算熟悉,而印学文却已把他归为朋友类。印学文在加拿大呆过四年,所以他认为,他和何熠风都属于海归派。
    
    “熠风,怎么还没到,等你好一会了。”背景电子乐震耳,印学文直着嗓子叫道。
    
    “不好意思,我约了朋友。”
    
    何熠风语气和温度一样冰冷,印学文却不在意,他就欣赏何熠风冷冷淡淡的样。“我以为你在滨江的朋友只有我一个呢,是不是女人,想不到你下手挺快的!”他暧昧地笑着,“那就不妨碍你了,玩开心点。”
    
    其实没有解释的必要,何熠风沉吟了下,还是说明了。“不是!”
    
    “不是女人,还是你没上手?哈,我们今天要玩通宵的,你那边结束得早,就过来。不会让你白来的,几个空姐都非常正点。我还有事找你,是公事,不是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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