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天下正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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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奔波，到昆明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我们在酒店休息了一天。晚上我挺有精神，正好又是周末，就准备熬夜看个球赛啥的，结果郝瘸子过来提醒我早点睡，说明天凌晨四点起床有事要做。
我问凌晨四点起床能有啥事，难道还去偷尸体？郝瘸子摇摇头，说逛鬼市。
我心说鬼市不就是夜市吗？不过郝瘸子说的应该没这么简单。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更睡不着了，看球赛到将近四点时候，我敲门进去郝瘸子屋里，抬眼一看，就傻眼了。
这家伙竟然一身的白色西装，头上带个绅士礼帽，手里还拄个文明拐，咋一看像是个归国老华侨，我一下都没认出来。
郝瘸子平时一贯都是黑色布外套，偶尔换个衣服，也不过是皱巴巴的黑西装，看起来标准的土包子。这猛地一变装，让我很是不习惯。
这老家伙估计自己也不习惯，板着脸说了句你今天倒是起得早，然后就跑过去叫老李了。
老李今天也穿的很正式，一身黑西服加上擦的锃亮的皮鞋，还有那飘逸的长发，看起来完全就是艺术系老教授的范儿。
他俩这打扮，让我感觉今天这鬼市肯定不一般。
出了酒店，老李在前面带路，看得出来，他对附近的地况很熟。让我奇怪的是，我们走的方向，是往市中心去的。
步行十分钟，老李终于停住了脚步，说到地方了。我抬头一看，竟然是一家五星级大酒店。郝瘸子说的鬼市竟然在这里？
酒店名字叫昆明洲际酒店，门口装饰很气派，也很热闹，大晚上的还不断有人进出。
老李带着我们才走到门口，忽然就出来一个身量魁梧的年轻人，冲老李问道：“老先生，沧海之水有三千。”
老李淡然点点头，说了句，自当取上三瓢。那年轻人挺古典的拱了拱手，让我们跟他走。
我跟在老瘸子后面，心里对他们这神秘的接口很感兴趣，觉得自己走上了一个不寻常的江湖。
我们跟着那人，坐电梯到负三层，来到一个大会议室里。里面人很多，但却不嘈杂，只是我们三个走进来的时候，不知为何里面安静了一下，几乎所有人都直盯盯的看着我们。
我被他们盯的发毛，老李和老瘸子却坦然受之，招呼着我，过去找了个椅子坐下。
四周人又恢复了小声议论的状态，只是不时还有人往我们这边看几眼，眼神之中似乎颇为忌惮。
我问老李这里就是鬼市？老李点点头，告诉我说，这里的人都是圈子内的人，所谓鬼市，不过是这个圈子里的人做交易的集市，之所以叫鬼市，一来形容其隐秘，二来契合他们这些人的身份。
老李给我讲着一些关于鬼市交易的事，郝瘸子则是闭目养神，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这时候我也注意到了，四周不断飘过来的眼神，大半都是落到郝瘸子身上的，我跟老李似乎并没有人注意。
坐了十几分钟，主席台上的小门忽然打开，颤巍巍的走出来一个拄着龙头拐的老人，我一看，竟然是个老外！
我问老李，咱们这圈子里，老外也能混进来？
老李笑笑，说你小子还是个年轻人，思想怎么这么不开化？这都啥年代了，准你们天天看美国电影，就不准老外来学学咱们的风水八卦？
敢情还真有研究风水的老外，我心里挺高兴，以前都听专家们说外国电影啥的都是文化侵略，现在，咱终于侵略回去了。
褐发碧眼的洋鬼子汉语很不错，声音不高，但字正腔圆。对下面众人宣布说道：感谢诸位道友的到来，鬼市的规矩大家都懂，下面就各取所需、各自交易吧。
他说完，下面便热闹了一点，大部分人四处走动起来，还有些稳坐不动，但都拿出来了些东西放到面前的桌子上。
但老瘸子和老李却稳稳不动，也没拿出来啥东西。我问老李咱们不去看看别人的东西，坐着干啥？
老李说你坐着别动，别人会来找咱们的。
两分钟之后，刚才那老外走了过来，脸上挂着笑，坐到郝瘸子的身边，开口说：瘸子，哪阵风把你吹到云南来了？
郝瘸子眼都没睁开，答非所问的说，我要一百根雷击木，一碗神仙水。
老家伙还是那副臭脾气，一点面子都不给别人。
老外也不恼，只是很吃惊，哭笑不得的说，你这口气可真大，今天来这里的所有人恐怕也凑不齐这些东西。
郝瘸子睁开眼，不耐烦的说，他们凑不齐，你有办法，少废话。
老外笑着说，得，你难得来这里一次，算是我尽地主之谊吧。不过一百根雷击木我能想办法凑，神仙水我可不敢给你打包票。
老瘸子眼一瞪，说别装糊涂，段家人有神仙水你能不知道？
老外哭丧着脸说，段家人也就你敢惹，神仙水那种宝贝，他们能心甘情愿的拿出来？我最多帮你联系联系，想拿神仙水，还得看你的本事。
老瘸子点点头，说我也没指望你能拿到，你去把段铁心叫来就行了，让他记着带神仙水。老外那鸡皮鹤发的一张脸上，更加委屈了，说段铁心自己根本就见不到。
老瘸子说，你报我的名字，就说那件事我答应他了，给他一个小时时间赶到这里。
老外走了之后，我对郝瘸子有点肃然起敬。
从这老外从主席台上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很不一般，能组织起这种鬼市的人，起码也是一方大豪级别的，但没想到，在老瘸子面前，这老外何止是客气，简直都有点曲意奉承了。
我问老李啥是雷击木，啥是神仙水。老李说都是些特殊功效的东西，说了你也不懂。说完他还挺严肃的嘱咐了我一句，说这里都不是一般人，让我少说话，别招人注意。
我心里没在意，觉得老瘸子这么牛逼，谁敢来注意我啊。跟郝瘸子也厮混小半个月了，我这还是第一次对他有了强烈的认同感。
我又问老李那个老外的事，老李说他叫马克，听说建国前就在中国混了，在圈子里属于交际花那种，人面比较广，所以老瘸子这次才来找他的。
我隐隐觉得马克这俩字挺熟悉，不过听到他那一张褶子脸竟然被老李称为交际花，顿时感觉恶心非常。
四周人来人往，各自交易的不亦乐乎，出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很想去看，但老瘸子不发话，我只能干着急。
过了二十分钟，那老外又颤悠悠的回来了，过来说他已经把话带到了，剩下的得看段家人愿不愿意了。这老马克走路都是颤颤巍巍的，没想到动作还挺快。
郝瘸子点点头，说你去准备雷击木吧，我会给你个金符来交换。
老马克愣住了，脸上的褶子抖了几下，整个人忽然容光焕发了，恶狠狠的冲郝瘸子问，你说的是真的？
老瘸子又闭上了眼睛，蹦出来俩字：废话。
老马大声说了句三克油，然后意气风发的站起来，脸上笑的真有了几分交际花的意思，看得我胆战心惊，很担心他会抱着郝瘸子的脸亲一口。
还好这种事情没有发生，老马克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手里的龙头拐都丢掉了，提了个箱子交给郝瘸子，说这是四十七根雷击木，剩下的他先在这里找人换，凑不齐的话再想别的办法。
郝瘸子接过来箱子，脸上有些动容，问老马克说，你平时身边都带这么多雷击木的？
老马克说当然不是，刚才去通知段铁心之前，他已经让人去收集了。
他一走，郝瘸子把箱子丢到我们面前的桌子上，也不去查点。不知怎么的，看着那个箱子，我觉得身上很难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以为老马克会去跟别人一个个询问雷击木的事儿，没想到他直接走到主席台上，咳嗽了两声，等所有人安静下来之后，开口说有雷击木的到他这里来交换。
这时候的老马克虽然也在笑着，但气势很足，丝毫没有在郝瘸子面前那种卑躬屈膝的感觉。他话音刚落，马上就有十几个人往主席台上走了过去。
我问了下老李，他说雷击木就是雷劈断的桃树枝，自然形成很多，不稀罕，很多圈内人都会在身上带一截。
我有些疑惑，说既然是树枝，一截掰开不就成两截了？老李还没来得及跟我解释，闭着眼的郝瘸子先开口了。
他说，雷击之后，树不死而枝断，击中部分才是雷击木，等回去后我给你本书好好看看，别再说这些让人笑掉大牙的话。
我悻悻的闭了嘴。
老马克那边交易的热闹非凡，我们这边的门也被人推开了。一个个子不高、穿着整洁的老式中山装、身材敦实的人走了进来。
这人气势很足，他一进门，满屋人抬头看见他都安静了下来，全部停住手里的动作，一眨不眨的看着这边。
他过来我身旁坐下，没有废话，直接问郝瘸子说，你说的话当真？
郝瘸子点点头。段铁心又说，必须你先帮我做了那件事，我再给你神仙水。郝瘸子继续点头，说没问题，明天下午我上门拜访。
段铁心唇边的小胡子抖了抖，留下句一言为定，拱了拱手站起身来。
我以为他准备走，没想到他忽然转身对我问道：你是谁？
我吓一跳，没想到他们说事儿还能牵扯到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时候，段铁心又冷哼了一声，说现在的鬼市沦落到了这番光景吗？什么邪崇鬼物都敢混进来了。
说完，他手里一翻，不知怎么就拿出来个小珠子，抬手就准备往我这边丢过来。这时候郝瘸子冷哼了一声：住手，他是我带来的。
段铁心果然停住了手，转头盯着郝瘸子，面色很吃惊的说，你不顾鬼市的规矩了吗？
郝瘸子这时候不知为何有了耐心，解释说道：他情况特殊，但并未触犯鬼市的规矩。
段铁心又转头看了看我，皮笑肉不笑的说，特殊不特殊都出自你口，别人如何相信？
郝瘸子声音很冷淡：我说是，那便是，就凭你段铁心，值得我妄言？
段铁心的小胡子再次抖动，说郝瘸子你不要太狂妄，真以为你们这一脉是天下第一正统？
他话音刚落，郝瘸子面色瞬间变了！
从那天昏迷中醒来，一直到现在，足足半个月的时间，我所看见的郝瘸子，脸上从始而终都是一副表情。
跟老李头争辩时候他没变色，对我施咒的时候他没变色，甚至见到狗尸腹中的鬼脸肉团之时，他也没有变色，但此时，他面色勃然大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出食指，一字一顿的对段铁心说道----
“我把当年的话再说一遍，我郝瘸子这一脉，是天地正统，唯一正统！”
说完，他指住段铁心的鼻尖，又道：“你若不服，我埋了你段家祖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