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佩尔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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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倏地一静。
云升背脊渗出几滴冷汗，粘粘腻腻流淌下来。他手指收紧到指腹泛白，脸上却泛起将近温和的笑意：“州长不请他们进来吗？”
奥斯蒙没什么情绪瞥他一眼，漠然开口：“有请。”
合金大门无声分开，一股夹杂着浓郁药味的腥香飘散进来，这气味绝对称不上好闻——鱼腥气明显没去除干净，云升身体却本能般涌起一阵无法控制的渴求，他立刻明白药膳不止对兽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亚兽同样对它难以抵抗。
电光石火间，云升心里闪过一个想法——药膳可以提高兽人的精神力，那么同样的，是不是也可以提高亚兽的精神力呢？这样一来，不就是可以改变亚兽处于弱势的地位了吗？
刚才与奥斯蒙的对峙给予了他极大的震撼，云升第一次意识到身为亚兽人的无力感，同时身同感受地体会了一把派恩·所罗门的不甘与愤怒。
他不动声色把这个想法压在心底，平静接过视线几乎钉在佩尔鱼汤上的亚兽递来的餐叉，在两名药膳师骄傲又带着一点含而不露的鄙夷目光下，小心翼翼地挑开第一碗鱼汤的鱼骨。
只见嫩白肉质下，佩尔鱼五脏俱全，甚至连鱼胆都还在，浓稠乳白的汤汁缓缓从鱼鳃下流动出来，腥气直击口鼻。
云升：“……”怪不得腥气那么重。
他默不做声移开餐叉，转向第二碗鱼汤，结果发现第二碗比第一碗好不了多少。
“……”云升当机立断放下餐叉，露出一个有礼的微笑，抬头对那两位明显不满他“暴殄天物”的药膳师道：“两位可以先去外面喝一会茶吗？我有一件比较私密的事，必须要跟州长大人商谈。——等会再请你们进来好吗？”
他礼数周到得天衣无缝，绿眼即使非常不满于他的行为也不好发作，冷冷哼一声转身出门。蓝眼歉意一躬身，眼神极富深意地在云升身上一顿，风度翩翩离开。
合金大门重新闭合，缝隙咬合时发出“哐当”脆响，房内再次寂静下来。
奥斯蒙顺势在云升身边坐下，不急不缓地舀了一碗鱼汤喝下，没有立刻询问云升有什么事要对他说。
他在等云升主动开口。
在得知两位药膳师的真实水平之后，云升笑意不再是高深莫测忽悠人式，而是真真正正的胸有成竹。他微微笑着目睹奥斯蒙喝完鱼汤，温和问道：“不知道州长对于我刚才的提议，有什么看法？”
奥斯蒙动作一顿，优雅放下碗，“看起来你非常有把握。”
“是的。”
奥斯蒙道：“我不是会凭空信任别人的人，你应该清楚。”
“我十分了解。”
奥斯蒙半侧目：“那么行动呢？”
云升翩然起身，朝他鞠躬：“可能需要州长大人您亲自带路了。”
“去哪里？”
“当然是厨房。”
奥斯蒙问了一句废话后，面无表情点点头，直接走到云升床头，轻轻按了一下墙壁。
刹那间墙壁仿佛通电一般，霍然亮起无数经脉一般的荧光电路，两秒之后哗然开启，一条敞亮的走廊展现于云升眼前。
云升眉角微微抽搐，询问似的望向奥斯蒙。
奥斯蒙简洁道：“它通向厨房。”想了想，又添上一句，“为了方便。”
云升：“……”
这得多高的吃货境界？！
云升精分一样地露出理解的笑意：“的确很方便，走吧。”
整条走廊仿佛置于太阳光旁的行星带上，剧烈光照下，细碎的陨石悄无声息运转飞行，似是随时触手可及。云升走在上面如同步行在太空，不由露出诧异的表情：“这是怎么做到的？”
奥斯蒙：“光脑模拟。”
云升蹙眉又看了一会，一脸复杂地收回视线。
——他真的在未来了。
云升略有些困惑和惴惴地想，这真的是几千万后的地球，不再是他熟知的生存环境。
他被迫承接了别人的命运。
一时之间，整条走廊陷入一片沉闷难言的死寂。
直到进入厨房，云升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由于膳食体系不健全，光脑暂时无法实现厨房全自动化，做饭的时候必须经过人手，导致厨房除器具材质以外，基本与古地球相同。
云升视线一扫，在水槽里看见了几尾活蹦乱跳的佩尔鱼。他走上前仔细观察片刻，欣然发现它鳞上有十字纹理以及小黑点，应该跟古地球的鲤鱼是同一品种。
经过几千万年的缓慢进化，眼前的佩尔鱼明显更加肥美，更富有生命力。云升捞起一尾砰然置于砧板上，利落用刀背敲晕鱼，刮净鱼鳞挖去鱼鳃，开肠破肚去掉内脏，在一片哗啦水声里塞上姜片。
他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描的潇洒意味，尤其是破开肠肚时下巴的不经意一扬，整个人显得锐气逼人。奥斯蒙莫名想起他口腔里传来的甜美血腥味道，忍不住舔了下唇。
只见云升熟练地烧锅加油，慢慢放下佩尔鱼，“滋啦——！”一声，鱼背缓缓冒起油汪汪的金黄色，肉味焦香四溢。
少去腥气的鱼香更加纯粹诱人，很快奥斯蒙注意力就被吸引了去。
等到两面都煎得金黄，云升飞快加水加酒，将药料抖进锅中，从容盖上锅盖，洗了个手坐到奥斯蒙身边，“大概等一个小时就行了。”
奥斯蒙侧目瞥一眼机械灶台上弱弱的小火，静了片刻，问道：“为什么不开大火？”
言下之意，你是在拖延时间。
云升不禁莞尔：“开大火的话，汤没办法入味，营养价值不高……换句话说，精神力的提升效果可能会没有预期好。”
他后半句话完全是在胡诌，但奥斯蒙不得不相信他。
两人在一片香浓鱼汤气味里安静对视，奥斯蒙被鱼香勾|引得口干舌燥，脸色一撂冰冷侧头，修长的手指烦躁地在桌上敲动。
过了半晌，他似是想到什么，微侧过头，视线极富力量地压在云升的神经上。
云升眼角一跳，尽量温和地问：“怎么了？”
饥渴的奥斯蒙目光暗沉注视他片刻，忽然开口：“你尝过自己的血吗？”
云升：“？？？”
那一刻气氛变得危险无比，云升警觉地盯着他，低声问：“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他只觉得领口一重，奥斯蒙竟然直接伸手揪过了他！云升目光骤然锋利，当即用力砸向他胸口！奥斯蒙浑不在意，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随意一倾身，就朝云升唇上咬了上来。
——妈的！丧心病狂！
云升简直出离愤怒，双眼“轰”地发红，奋力一扭头躲过奥斯蒙的唇，也就是在这时，他瞅准时机一拳朝奥斯蒙脸上砸去！
“砰——！”两人猛然翻滚在地，奥斯蒙眉头一皱，抬手抑制住云升肩膀，与此同时舌尖强硬撬开他的唇齿，含糊道：“别动。”
“——滚！”云升牙关紧咬，死死抽出一声。
这一点抵抗对奥斯蒙来说并不算什么，他嘴角微翘露出一点冷淡的笑意，抬手掰开云升下颌，舌尖顺势挤了进去，攻势迅猛地吮吸云升舌尖上的伤口。
对兽人臣服几乎是亚兽的本能。云升当即背脊一酥，口腔荡开无法言喻的快慰以及痛感，唇瓣被辗转到发麻。他用力扣紧奥斯蒙的肩膀，指骨泛白，手臂青筋直暴，却一点也撼动不了奥斯蒙居高临下的体位。
该死的！
从来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云升近乎仇恨地渴求力量，然后……揍死他娘的！
奥斯蒙足足辗转亲吻了十几分钟，云升的心理活动也从“揍死这个狗|日的”转变到“妈的怎么还没结束”，再变到“这货兽化后是吸血蝙蝠吗”，最后活生生被吻得没了脾气，忧郁地看着微露餍足的奥斯蒙。
一分钟后，奥斯蒙仪态整洁地从云升身上起来，还极富绅士风度地拉了他一把。
“我们需要谈谈。”奥斯蒙抢了他的台词。
云升脸色阴沉：“这真是个明智的提议。”
两人再次坐下，这次云升选了个离奥斯蒙非常远的位置，垂头控制了一下面部表情，挤出一个看得过去的微笑道：“我希望大家完全摊开来谈。”
“好的。”奥斯蒙开门见山道，“你是纯种亚兽人，非常适合交|配。”他仿佛在谈论生物学的最新研究成果，语气严肃面无表情，“我希望你能当我的妻子。”
云升：“……”
云升仿佛被天外陨石轰然砸中，眼冒金星。
见奥斯蒙还要继续说下去，云升艰难打断他：“——很抱歉，我是……”
我是什么？
——我是男人！
可男人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吗？这里只有兽人与亚兽之分，根本没有男女之分！
云升脸色再次沉下。
奥斯蒙则摆出一副倾听的姿态，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云升沉默两秒钟，继续道：“我是药膳师。”
奥斯蒙：“这两种身份并不矛盾。”
“不，不，这非常——非常的矛盾！”云升深吸一口气，竭力心平气和地交谈，可没有用敬语出卖了他暴躁的心情，“如果当了你的妻子，我就不会履行药膳师的职责；相反，如果你愿意尊重我，而不是把我当成交|配物种的话，我非常愿意作为一个药膳师来帮助你。”
说到这里，云升的心情彻底平复下去，目光带着一点深意地看向奥斯蒙，“新的一届州长选举马上就要开始了，您应该不想这么快就让掉这个位置吧？——就算您对暂时视名利如浮云，可我想，您对于力量应该还是存在着天生的追崇。”
“——而这些，都是我身为药膳师能给的，作为妻子，我是决计不会帮您的。”
云升微微一笑，“我希望州长大人能好好地用你的上半身思考一下，适合跟您交|配的亚兽绝对不止我一个，对不对？”
最后一个字在紧绷的气氛里飘然散去，奥斯蒙目光幽沉地看了一眼云升，心想他的唇可真容易红，表面上道貌岸然一躬身：“是我失礼了，尊贵的药膳师。”
云升心里松了口气，面色紧绷地扯起一个微妙的笑弧：“这种事情，我以后不想看到第二次。”
年轻的州长大人不置可否：“我会尊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