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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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们都离开了,微娘回了内院,其他的帐册都让掌柜们带了回去,唯独手中还拿着一本小小的册子。
顾三思一直跟在她身后,眼见她坐下喝了半杯茶,润过了嗓子,这才道:“妹妹今儿累坏了。”
微娘抬头对她一笑:“哥哥莫这样说我,难道哥哥不累?”
“我不过是这一天,帮着打打算盘,妹妹却是整日都要为家里的事情操心。”顾三思叹息了一声。
“哥哥莫这样说,”微娘调皮地对他眨了下眼睛,“我日后可还打算借着哥哥的‘神童’名头处事呢,现在不好好拉下关系怎么成?”
顾三思一怔:“借我的什么名头?”
“这个嘛……,”微娘却不再说,只在唇边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转了话头:“说起来,哥哥这一季还没添过夏衣,今儿既然还有时间,哥哥便挑一挑,我帮哥哥做上几身。”
顾三思摇了下头,道:“不必了。我那边还有几件从来没上过身的夏衣呢,都是去年添的,现在再做,不过是浪费。”
微娘笑道:“如何说得上是浪费?哥哥现在是长身子的时候,去年的夏衣就算未穿过,小妹也敢说,现在再试,长短肥瘦上绝对是不合适的,是也不是?”
顾三思没有说话。
前几日铭寒确实拿着那几件夏衣给他试过,分明都短了些。在家里当做家常衣服穿倒也罢了,若是出门见客的话,穿成那样实在不成体统。
微娘见兄长不再说话,便道:“我记得丝园那边新来的一批料子,藏青色和浅紫色的都不错,质地够好,而且很轻薄,又柔软,做成夏衣再好不过。不知道哥哥喜欢哪一种?我等下叫人帮哥哥量了尺寸,一并去做。”
三思道:“妹妹看就是。”
前世在三皇子府上时,虽然微娘时时事事替三皇子的大业着想,但顾三思的生活起居一多半仍由她经手照顾,兄妹间的这种相处模式已经成了惯例。
“那就一样一套吧,别的料子我再去看看。”微娘道。
顾三思见她说到后来,便垂眼去看手中的册子,不由问道:“今日的帐不是都平了?怎地还有这本?”
微娘道:“铺子里的帐确实是平了,这本册子,单独走的二房那边的赊帐,每一笔都记在上面,有他们赊帐掌柜的画押。”
顾三思皱了下眉头。
说起来,二房从大房这边赊帐拉货由来已久。二房那边的生意虽然不错,毕竟比不上大房这边,兄妹俩的父亲是经商的好手,将大房的产业做得越来越大,如果不是他早早逝去,大房的产业怕不是还得翻上几番。
二房有时卖断了货,来不及进新货,便从大房的仓库里往外拉出一些应急,这在老太太还活着的时候就有过。只不过那时候他们还得也痛快,只要进了新货,立刻就会把这笔帐补上。
后来老太太虽然没了,大房和二房的关系却还没弄僵,赊帐拉货的事情一年总有几回,在年底之前总会补上。
“只是现在么,”微娘道,“去年的赊帐基本平了,虽然还有些零头碎脑的,估计也找补不回来。今年这几笔,多是年初赊走的,当时的你我……。”她顿了一下。
当时的顾微娘和顾三思还是前世的那个,虽然和同龄人比已经算是聪慧,却始终比不过二房张氏的老谋深算。
再加上当时二房和大房的关系并未破裂,有当年的成例在,大房还真没借口拒绝二房的赊帐。
可惜,到了现在,这些帐就只能称得上是烂帐了。
想收回来?
怕是比登天还难呢。
顾三思低声道:“你说,这件事,二叔知不知道?”
二房的顾长卿倒是个好的,对自家的侄子侄女也一向有爱护之心,可惜就是耳根子软了些,而且既然是男人,总难免粗心大意。再加上张氏是个阴的,在他面前贤良淑德,玩弄些小手段,他很难发觉。
“知道一部分吧,”微娘说,手指指到几笔数额相当大的帐上,“你看这几笔,画押的和之前的掌柜不是同一个人,我估摸着,应该是张氏的人。这几笔帐,应该是张氏动的手脚。”
顾长卿再懂生意,也防不住张氏和他手底下的掌柜们勾结在一起。到时张氏只要指使某个掌柜说某种货卖断了要进货,拿了银子,转头又从大房这里拉了货,张氏就能白白吞了一大笔银子。
“你说,现在张氏已经生了四平。二叔生意做得再大,也都是留给四平的,她又何必做这种事情呢?”顾三思道。
微娘冷笑一声:“这个你就得问她去了。或许在她心里,二房什么的,不过都是别人,只有攥在自己手里的,才真正是自己的。”
说着她抬起头,叫了个丫头进来:“帮大爷量一下尺寸记下来。”
顾三思忙站起身道:“我还是回自己院子里再量吧,今儿天也不早了,明天我叫铭寒给你送过来。”
微娘点点头,道:“也好。”
她的丫头,毕竟是她的,能少和兄长接触也好,免得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大房这边讨论烂帐的问题,二房那边也没消停。
张氏摸着手上的翡翠镯子,皱着眉头听顾九歌的话。
“那个死丫头说,要和我们算算赊的帐?”张氏的心里咯噔一下。
顾九歌点了点头,两只手不停地拧着帕子。
赊帐这事,其实顾长卿那边今年并没有几笔,而且数目都不大。而张氏这边有几笔大的,这事儿顾长卿不知道,顾九歌却是知道的。
张氏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
为了保险起见,屋子里伺候着的丫头们已经早早就让母女俩打发了出去。
“娘,你说这怎么办好?万一让爹知道了……。”
张氏眉头一皱:“不能让他知道!”
如果让顾长卿知道了,他肯定会问她这笔银子的去向。到时候让她怎么说?
顾家二房,说起来好听,也确实是家底丰厚,但是轮到张氏这里,她却是每个月都只能靠月例银子过活。
这种事情,怕是说出去都没人信。
顾九歌有点儿急,她不由埋怨了一句:“都怪娘,要不是娘把那些银子送走,我们也不会……。”
“九歌!”张氏厉声喝了一句。
顾九歌缩了下脖子,虽然脸上还有不平之色,但终究没敢接着说下去。
张氏重新坐下来,眯着眼睛:“那个死丫头说,让你告诉你爹?”
顾九歌点头:“是啊。我看她那样子,定以为是爹借走的。我现在只担心,万一秋后哪时候她碰到了爹,提起这几笔赊帐的事情怎么办?娘要想好办法才是。”
办法,能有什么办法?
真没想到,大房和二房都已经撕破脸到这种地步了,那死丫头竟然还想着把二房的帐往回收。
难道她就不知道,这早就是笔烂帐了?
当真是要把她往绝路上逼!
罢罢罢,既然那死丫头不仁,就别怪她不义了。
顾九歌见张氏一直不说话,不由开口催促道:“娘,这件事你倒是想个办法啊,难不成真要让她去告诉爹?”
张氏冷笑一声:“告诉你爹?那也得看看她有没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顾九歌心中一跳:“娘,你是说……。”
张氏却用帕子抹了下脸,道:“我说了什么?我可什么也没说。”说着转了话头,“你爹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顾九歌摇了下头:“爹没打发人回来说,应该不会很晚吧?”
“你前儿不是说相中了一段料子,想做裙子吗?”张氏道。
顾九歌果然被引开了注意力,心思不再在那些赊帐上转悠:“是啊,娘,你不知道,那极品软烟罗有多漂亮……。”她说着将探听来的那些都细细地说了一通。
软烟罗的裙子,如果她不是看到大房那个死丫头穿,还不知道有这种远远看起来像烟霞,近看更觉得轻盈飘逸的料子。如果用这种料子做成几样时兴的衫子穿到身上,自己可不是会美得像仙女一样?
到时候,她穿到了身上,一定要去陆活面前转一转,肯定会让他看得眼睛都眨不了。
顾九歌越想越美,就见张氏点了点头,道:“唔,京城那边的料子,贵人们很流行的,也难怪你喜欢。既然这样,就叫你爹进一些来,给我们母女俩做点儿裙子罢。”
顾九歌听张氏允了这件事,心中大喜,笑道:“娘,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连京城里面贵人们喜欢什么都知道,娘最好了!”
张氏脸上微微变了一下,却很快恢复原样,道:“谁叫我生了你这个讨债鬼呢?你喜欢,我又有什么办法?”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话,顾九歌这才起身告辞。
张氏见她离开,起身从床头的小匣子里拿出一个系着绳子的哨子,那哨子形状奇特,风一吹,就有些低沉的声音远远散了出去。
不多时,一个仆役打扮的男人从窗口翻了进来,随手将哨子收在手里,还给张氏。
“叫我来,可有什么事情?”
张氏将哨子原样放好,这才叹口气道:“有件麻烦事。”
“什么事?”
“之前交给你的那几笔银子,是我从大房那边赊了帐,才挪出来的。”张氏道。
“那又如何?”
张氏见他仍是一脸不明白,便道:“你想不出吗?现在大房那死丫头要平帐,打算把这几笔银子讨回去,或是把货交回去。但银子进的我的手,我家那位根本不知道有这几笔帐,到时候索债索到他的头上,他必会来问我银子的去向,我很难答出来。”
仆役仍旧看着她,不答话。
估摸他还是不明白,张氏这件事儿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张氏牙齿暗咬。果然武夫就是武夫,脑子一点儿都不灵光,如果不是看在他们的身手还有用处的面子上,她早就容不得这些人在了。
“大房那边,拿走的货的数目有点儿大,我就算临时凑些银子,也根本添不上这个数目,再说你也知道,我这边手头上,也根本凑不出什么了。所有值点钱的东西都交给了你,就连那些首饰,”她的目光扫了一眼首饰匣子,“那些也都拿出去换了银子交给了你,我不过是用些能乱真的假货充数。”
“我早把银子送走了,还不了你。”仆役回答。
张氏气得心口疼。
谁说让他还银子了?
她急忙拿过桌子上的茶水,连着喝了几口,觉得胸口没那么憋闷了,这才抚着心口慢慢地说:“我不是说你拿银子,我是说,现在我这边出了点儿麻烦,如果闹出来的话,很可能会引起一些人的疑心,到时候,就不是你我的问题,怕是我们的主子……。”
她一说到这里,那仆役的脸色顿时变了。
“我去解决!”他道。
“怎么解决?”张氏问。
“你不是说,顾长卿如果知道银子少了,会出事吗?我现在去把顾长卿杀了,一了百了。”仆役道。
张氏差点儿被他气个倒仰。
她是想让他杀人来着,可是根本没想让他杀自家的那位。
平心而论,顾长卿是个不错的男人,给了她足够的尊重,而且对她也很好,平日里不管她有什么想法,只要他能做到的,都会依着她。
她虽然是带着任务来到这里的,却从没想过要因为任务而牺牲自己的婚姻,去当个寡妇。
只是,这话不能和面前这个男人说。
主人那边,倾轧特别厉害,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木了些,谁知道心肝是什么样的?万一是个黑心的,把她的话添油加醋地报上去,她这些年不但白熬了,最后还会落得个凄惨下场。
“你的办法确实不错,不过我有一个更稳妥的。”张氏说。
“什么办法?”
张氏得意地一笑:“如果这个办法能成的话,不但任务我们能完成,而且还能完成得相当不错!如果你想杀人的话,不如换个对象来,怎么样?”
仆役看着她:“什么办法?”
张氏压低声音道:“杀了大房的那个丫头!”
“杀她?”仆役想了想,“不太容易。”
让顾微娘死很容易,但是要是死得不让人起疑心就不容易了。
如果做得不利索,很容易让人猜到这是二房的手笔,到时候二房这边绝对摘不干净。
主人在江南这边培养势力并不容易,前段时间小蛾的死他们已经上报了上去,虽然主人那边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不过想也知道,主人的心情肯定不是很好。
张氏低声道:“我知道不容易,不过只要能想个周全的办法来,让别人怀疑不到我们身上,这件事便做得。”
仆役看了她一会儿,道:“那你就想吧,如果想得出来,再叫我。”说着闪身不见。
气得张氏直咬牙。
张氏翻来覆去地想了一夜,第二天起来时,眼睛下面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由着丫头们帮她洗手净面,又梳了个时下流行的发式,用过早餐后,顾长卿一离开府里,她立刻就叫人备马车。
正好顾九歌来找她。
“娘,你去哪里?”顾九歌看到张氏一身打扮,奇怪地问。
张氏道:“你可有事?”
她这话一问,顾九歌当时把之前的询问抛到了九霄云外,“娘,那个软烟罗的料子,你和爹说了没有?什么时候能进来货?”
“昨儿你爹不在我屋里,有时间我再问吧。”张氏说,“我还要去大房那边,你先回房去。”
听了她这话,顾九歌眼睛一亮:“娘!”
“怎么?”张氏心下有事,被女儿这么缠着,不由有些不耐烦。
“娘去大房那边,那丫头既有这衣服,肯定有这种料子,不如娘去替我打听一下,弄点儿过来怎么样?”顾九歌说。
张氏有些皱眉。
这丫头唯恐天下不乱是怎么着?二房已经欠了大房那边好几笔数额庞大的帐没有平,九歌居然还撺掇着她去大房那边弄布料?
那极品软烟罗,是京中贵人们都觉得精贵的料子,有钱都未必弄得到。
顾九歌见张氏不回答,有些不高兴。她被宠得已经是想要什么便一定要得到手,便道:“娘如果拉不下来这个脸,我去和那死丫头说就是!”说着抬脚就要走。
张氏忙叫住她:“站住!”
顾九歌站住了,却有些委屈地看着她。
张氏叹了口气。
谁叫她生了这么个女儿呢?
儿女儿女,说起来都是来讨债的,算是她前辈子欠他们的罢。
“还是娘去说吧,你就不要再出去走动了,在屋子里多做些活儿,等婚期订下来再弄这些,就算多雇几个人手也根本来不及。”张氏嘱咐道。
顾九歌立刻眉开眼笑,哪里还管张氏后面的话说的是什么,只一味地说“好”。
张氏上了马车,一路去了顾府。
那边微娘正在三思的院子里说话,刚把兄长的尺寸拿过来,就听到丫头们说张氏来了,不由怔了一下。
顾三思也很意外,道:“她来干什么?”
就算当初大房和二房不曾撕破脸,张氏都是很少踏足大房这边的。
微娘略一思忖,唇边带了笑意:“还能是因为什么?昨天我们查了帐,又让某个人回去捎了几句话,那几句话虽然到不了二叔的耳朵里,可其他人的耳朵还是听得到的。”
顾三思一愣:“难道她是来还债的?”
“管她是还什么呢,去看看就知道了。”微娘说着站起身,“哥哥就不必去了,那种人,不值得哥哥走这一趟。”
顾三思见她出了房门,跟在后面叮嘱了一句:“你千万当心些。”
微娘点点头:“哥哥放心,难道你还怕现在的我会被什么人吃了不成?我不吃别人就不错了。”
顾三思没说话。
微娘直接去了花厅,看到张氏正在里面坐着品茶。
见到微娘进来,张氏放下茶杯,用帕子沾了沾唇,这才笑道:“好久没看到大侄女了,快来让婶娘瞧瞧出落成什么样儿的大姑娘了。”
这话如果往好了想,自然算是好话,但如果往歪了想,也便有另一番说法。
微娘不以为意,淡淡地见了礼,坐下后开门见山地道:“不知道婶娘这次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哦,对了,昨儿我曾叫九歌妹妹回去和二叔说了二房那边赊货的事情,难不成婶娘就是为这事儿而来的?”
张氏本打算先东拉西扯一通再说出来意,没想到被微娘直接扯了出来,她不由得哑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开口道:“大侄女这话说的。这算是个什么小事儿呢?也值得我跑这一趟?莫说现在离年末还有小半年,就算真的到了年末,二房这边一旦缺了银子,短时内补不上,难不成大侄女还不会宽限些时日不成?”
微娘轻轻一笑,道:“婶娘不是为这个来的就好。虽说大房和二房都是顾家产业,所谓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但生意上的事情,还是算得清楚些好。若是二叔来,给我个确切的还货还银日期,再立字据一张,便是拖到年后亦没什么。不然的话,我还真说不定会直接到二叔那里讨要的呢。二婶也知道,我们大房这边支撑不易,全靠我一人忙里忙外的,就算是可怜我罢,总不该再往我这肩上压担子才是。”
她这些话噎得张氏半晌没说出话来。
张氏原打算是用反话正说的方式让微娘让步,哪知道这丫头不但寸步不让,甚至还说出若非顾长卿来,就必会找上门去讨要的话。
这是对长辈应有的态度吗?
张氏却是忘了,是她先对大房下的手,微娘才会这般对她的。